第103章

因为段泠歌的一句话, 要蓝陌和小娥把好玩的东西都带回来,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蓝陌和小娥买了七八箱东西扛回来,满满摆了两行桌子。

段溪高兴得拍手:“这敢情好!柿子姐姐的玩意斋竟然买那么多新东西。可是那么多细碎新奇的小东西, 买的人进去了, 眼睛都要看不清了,怎能体会到妙处, 进而购买呢?”

小娥这时来劲了, 她的眼睛放光说:“溪哥儿真聪明,一下就看出了关键。妙就妙在这玩艺斋买东西有趣这呢,就拿曲桥街那家两层楼的铺子来说,铺子里摆上了长案桌和一人高的架子,各种用品写上名字、价格和功用,分门别类摆好, 旁边还会设撒暂(先试用后买)。客人们穿梭其中, 可自行试用、自选心仪的商品, 选好了放在随身的竹篮里,再拿到掌柜处结账便可。”

“客人们可以自行挑选比较, 也可请店伙计为自己讲解一番。商品看中便自取, 若是损坏或擅自开启则需要照价买下, 买得多了还可得到博戏(抽奖)、花票(折扣券)和翻牌销价(翻牌打折),那里热闹极了。”

“我要能去看看就好了。还有这些东西,每个都那么有趣啊。”段溪的脸上尽是向往的神色。

段泠歌见了说:“溪儿若喜欢, 这些东西命内侍官全数送到你的居处去,你可慢慢把玩尝用。去吧。”

段溪高兴坏了, 马上拿了几样就匆匆告退回去玩儿去了, 剩下的东西段泠歌吩咐蓝陌招人进来全部分类收拾妥当送到段溪那去。

段泠歌自己则出了正厅往书房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段泠歌问小娥:“小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晚膳时辰。晚膳已备好, 随时恭候公主传膳。”小娥福身说。

段泠歌在书房门前停下脚步,往后看向那长长的游廊,看了许久,这才转身进了书房:“在外面伺候吧。”

小娥站在外面,等了片刻,突然领会到了公主方才往后长长的一瞥是什么意思,因为她看见了那转为绯烟阁送信的信差正脚步匆匆地绕着路准备离开绯烟阁,为的是不要打扰到在院子后半部分的主子。

小娥大力挥挥手让那信差注意到她,然后小娥把他招过来,气声喊:“喂,小哥,过来,过来呀!”

“小娥大人有何吩咐。”信差拱手小声道。

“你那,有没有驸马送来的信。”小娥悄声问。

“没有。”

“驸马这段时日就没送过信?一次都没有?该不是叫你们弄丢了,当心杀头。”小娥凶巴巴地做出一个杀头的动作。

信差捂住脖子:“小娥大人,哪敢啊!这段时日确实不曾有驸马送出的信。”

小娥还想说什么,段泠歌的声音在书房里唤她:“小娥。”

“是公主。”小娥不再理会信差,赶紧进了书房。

段泠歌看了一眼小娥的手,小娥与段泠歌相处默契,自然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小娥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去,乖巧地笑着说:“公主您叫我啊,是不是嫌吵,方才外头有只猫,呵,呵呵……是猫。”

段泠歌也没和小娥分辨什么,实际上,在小娥推门一进来的时候,段泠歌已经在心中难抑那真实存在的失落感……

段泠歌似乎在对小娥说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她轻轻叹:“她不再写家书了。”

“公主……”小娥蓦然觉得鼻一酸。要说公主和那痴儿驸马这两年,她是看得最分明的人,以前常常看她们之间有多肉麻多甜腻,现在看来就有多寂寥。以前夏旅思是痴儿,最爱亲近公主,以前有多粘人,现在就有多冷淡。

过去一年半她在江州,可是每日都要给公主送“万斤家书”的呢,现在仗着公主心悦她、爱重她,算算时日夏旅思已回去一个月,她竟然连家书都不送了。

段泠歌看小娥这个样子觉得有点无奈,还不懂感情之事的小宫娥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小妮子痴心错付了呢。

不过段泠歌又不期然地觉得气闷,她是如何落于此尴尬境地,受冷待,不被夏旅思所怜惜,竟然落到了让身边的半大小姑娘都为她掬一把同情泪的地步了。这样的境况,只会折辱段泠歌的骄傲,她突然不高兴起来,表情一冷,那柔软委婉而略带落寞的气质马上变得冰冷起来。

“回寝殿。”段泠歌站起来声音冰冷,看起来仍是那位高高在上,遇事不惊,任何时候都能优雅淡定的长公主。

可是下一秒小娥就尖叫着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公主摇摇欲坠的身体:“咦,还没用晚膳呢您不吃东西吗?呀公主——”

段泠歌的脸色煞白,额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她捏住额角倔强地忍住那钻心的剧痛,她不让自己□□,咬牙强忍着说:“扶我回寝殿。”

“您忍忍,小娥去给你拿药过来!”小娥把段泠歌从书房与寝殿之间相连的廊房给扶回纱帐里的卧榻上躺下,快速取来御药司为风眩疾特制的止痛药丸喂段泠歌服下。

好一顿折腾,公主疼得汗湿了几套衣裳,蓝陌来了以后,小娥与蓝陌一起伺候,段泠歌陷入昏睡中,到了晚上发起烧来。小娥和蓝陌轮换着守着她,直到两人都累得肚子直咕噜叫,小娥才想起来,她们都没吃晚膳呢!

到了第二日,段泠歌虽然在病中,却仍然在早朝的时辰醒来。她捏着额头起来,被小娥扶住:“公主,您昨日风眩疾犯了难受了大半夜,今天还是休息吧。啊对了,蓝陌有枢密要事写了信要送去江州给驸马,您既然醒来了,要不要顺手修书一封,和蓝陌的密信一起捎带送过去。”

蓝陌皱眉:“我什么时候——”

“你不是连夜写了枢密要事要告知驸马嘛!”小娥毫不客气地在蓝陌腰上掐了一把。

“呃……是,是有要事。公主若有什么吩咐驸马的,可以修书一封,我会以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去江州。”蓝陌反应过来了,睁眼扯完瞎话以后她不敢看段泠歌,赶紧转身扑到案桌上去磨墨去了。

段泠歌披了外袍起来,坐在案桌前,她拿起毛笔。这一年多来,每日都收到夏旅思的来信,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在见不到她的时候,每天的信就像她每日在她面前。

看夏旅思的信她看得多了,每日写上“已阅”二字,却再无对夏旅思说过其他。现在提起笔,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段泠歌拿一手漂亮的字,笔锋灵秀轻盈,在纸上写下:“盛夏日你来,离开时已是初秋。而今不觉已秋意浓重,与卿道别之日却似须臾之间。吾仍记得你肩上的紫薇花瓣,落在我的身上。段泠歌”

小小的见方纸张,短短的几行字精致得像艺术品,没有一个字的思念,也没有絮叨的寒暄,却是段泠歌婉转千结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