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公主问“她”到哪里去了。蓝陌现在和小娥一样, 已经非常有默契了,压根不用说明,就知道公主口中会提到的“她”是谁了。只不过公主现在问这个问题, 让蓝陌有点为难。

蓝陌难得有犹豫的时候, 但是最终还是用她四平八稳没有感情起伏的语调说:“夏世子她……昨夜连夜回江州了。”

“啊?!”小娥忍不住轻呼一声,然后迅速捂住嘴, 一双大眼睛偷偷地瞄向公主。

“她说了什么?”段泠歌清冷的语调低声说。

“没说什么, 融秋宫的内务官来通传的时候说,她半夜的时候突然决定走的,行动很快,骑着马从官道疾驰加急离开的。”

蓝陌迟疑了两秒,接着说:“公主若不喜她离开,要不……我派人把她追回来?”

“不必了!”段泠歌的表情很冷, 只有这像负气般语调能发现些不寻常。

蓝陌拱手说:“是。”

段泠歌为自己失去从容的情绪感到懊恼。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可是心中却是蓦然悸痛。

她……走了?甚至是连夜就决定离开。是因为昨夜她们之间的事情才走的吗?夏旅思恼恨和她之间不明朗的关系, 不满意她对她的态度。

段泠歌不知道夏旅思想要的是何种模样的相处。但是段泠歌知道不是现在这样。夏旅思昨夜十分不快,段泠歌是能察觉的, 可是她不知夏旅思对昨日的龃龉竟愤怒且厌弃到这等地步了么?

段泠歌为人冷清, 加上生在皇家, 天然的冷漠和疏离让她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太过浓烈的感情,甚至包括了她的父母。可是,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自己竟也有为一个人的来去而忧思挂心的时候。

明明很理智地想到,这不过是正常的, 夏旅思只不过回来省亲, 她来去江州从不受任何时间节点限制。况且夏旅思不是她的仆从, 她有权力, 来去自由的权力……

那么这么说,她又有何立场追一个离开的人回来。

段泠歌一言不发、眉目间尽是平静,她站在书桌前,转过身去,突然额前一阵剧痛,痛得段泠歌几乎全无反应能力,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腥甜——鲜血洒落在了紫檀书案上。

“公主!”蓝陌低声叫道,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好接住了段泠歌落下来的身体。

“公主!”小娥则吓得尖叫,急得眼泪出来了:“公主你醒醒,蓝陌,是风眩疾吗?可是她吐血了!”

“气急攻心了。她的每次发作都在加重。小娥快,吩咐所有人不得进出,秘密请御医来!”蓝陌抱起段泠歌快步跑向了殿后。

-------------------------------------

夏旅思日夜兼程赶回江州。在路上一路听取禁卫兵给她回禀的情报,路上夏旅思就下了命令:“去请那些世族族长,大地主们,都到江州来。我随即就到,见了我,我保管让他们各自都满意。”

夏旅思在江州包下了驿馆,那些世族族长,大地主们倒也没有疑心,直接就都来了,早来的就住下,距离近点的就连夜赶来,等夏旅思回来。江州是夏家的势力范围,豪强地主们不少姓夏或是和姓夏的攀亲带故,七弯八拐的关系算起来,许多还算是夏旅思的族叔。他们心想夏旅思是夏家的世子,他们被请过来议事的,夏旅思总不至于目无王法地乱来。

夏旅思是现代的警官,职业习惯让她打交道之前,早就让人专门调查了这些人的资料。一看这些人的名册和资料,夏旅思就啧啧摇头,南滇国的世家势力之强大,关系之盘根错节可见一斑。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夏旅思的疯。豪强地主们人一到齐,夏旅思一到江州就调取了所有五百名禁卫兵,然后把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来闹事的豪强们还聚集了大量的农奴、家丁等,这也是他们敢于叫板的底气,可是夏旅思手上也训练了七八百个卫兵,虽然只不过训练了三四个月,但是比起拿着锄头铁耙的农奴们却是神兵天降了。

夏旅思一边围驿馆一边驱离城外聚集的农人们,一时间驿馆里的老爷、族长们乱作一团、骂声不绝于耳。夏旅思站在门口一听——

“竖子!目无法纪目无尊长!”

“你抢了我们土地里的肥力,小偷,还给我们!”

“她不单止是小偷,她还是痴儿!”

“你偷了我们的肥力,你的田地好了,我们的田地都减产啦!”

“她还抢了我们的佃户,痴儿没有王法,我们要见知州!”

小竹子越听,赔笑的脸就越尴尬,“世子,我派人去堵他们的嘴,不叫他们骂骂咧咧。您也别听了,咱们进去让他们闭嘴吧。”

夏旅思笑嘻嘻,叫小竹子取了纸笔来,在驿馆门口摆了张小桌子,写了起来。写完了交给小竹子,笑说:“没事,让他们骂,好吃好喝伺候着。但是兵不能撤,给我围着。等晚上他们骂累了,不说话的时候,把我写的信交给他们看。”

“那世子您呢?”小竹子问。

夏旅思打个哈欠:“我啊,回柳园睡觉啊,睡饱了再来。”

于是当天晚上,被围困在驿馆内的十几个大老爷和族长们,终于骂累了,聚在驿馆的议事厅里长吁短叹地商量对策。

这时小竹子来了,他学着夏旅思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地说:“世子说了,众老爷们商量对策的时候,就可以给你们看看她的手书。”

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夏员外接过了夏旅思写的信,展开来一看,念起来:“肥力本是天裁,不由人力安排,若说鄙人夺去,敬请诸公抢来。”

“噗……”小竹子一听就笑喷了。

“这,这……”

“诡辩,诡辩至极。这肥力在土里,我们怎么抢来?”

“呃,那这么说的话,她也夺不去呀……”

小竹子拼命忍住笑,清清嗓子说:“世子说了,如果大老爷们看完信,觉得有道理的,就各自散了好好休息去。明天她一定一早登门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定不负大老爷们的期待。”

现在是我为鱼肉,众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夏员外只好叹息说:“唉,这个痴儿,痴得有道理啊……散了吧都散了吧。”

“散了散了。”

“休息去吧。”

第二天夏旅思倒是真的一大早就上门了。众人一看,这是一位面容美丽精致,神色英气勃发,穿着华丽丝裙的年轻姑娘。只是谁能想得到呢,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她年轻势薄,却不想被她硬生生地扣在这里。

昨天一夜虽然风平浪静,但是一想到窗外就是手执刀戈的禁卫兵,谁能睡得安生?世族豪强大老爷们,个个面如土色,垂头丧气。

夏旅思眼见把人吓得差不多了,她笑着让人在议事厅里摆上七八张八仙桌,每张桌上铺上了几十张奇怪的小卡片。这种小卡片不过半个巴掌大,画上了不同的图案,写上了不同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