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5(第6/8页)

正前方的乐声嘹亮得出奇。还有闪烁的彩色光芒传来,显然是某种特制的枝状烛台的效果。杰弗里走进门里,拉芙娜、约翰娜和阿姆迪紧跟在后。

这间酒馆的天花板是拱顶结构,空间宽阔,高处的墙壁上布满了铺有软垫的壁龛。今天的顾客大都是人类。顶层坐着大概两三个共生体,但底层的爪族只有酒吧招待一个。那些音乐——不出所料一全都是酒吧招待自己的杰作。

“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人朝阿姆迪和杰弗里喊。然后,他们看到了拉芙娜和约翰娜,顿时紧张地笑起来,“哇哦,我们在这儿密谋还不到五分钟,秘密警察就现身啦。”

“我是在门口那儿撞见她们的。”杰弗里说。

“下回学着体面人那样走安全出口吧。”希达·奥斯勒说。她正因为自己那句关于秘密警察的俏皮话笑得合不拢嘴呢。另外几个人似乎有些不快,不过,希达的幽默感才是她最大的敌人。希达拉过几把椅子,招呼他们坐下。

等他们落座以后,酒吧招待派出的组件便送来几杯啤酒。拉芙娜扫视了一圈桌子,看看在这儿的都有谁。有十个孩子——不,十个成年人。杰弗里和希达恐怕是其中最年轻的。这里的人都还没有为人父母,不过其中有一对新婚夫妻。

约翰娜抓过一杯酒,嘲弄地对着希达举起酒杯,“好了,既然秘密警察都来了,你们就当做自己正在接受调查吧。你们这群恶棍正在谋划什么?”

“噢,还是老一套。”不过,希达接下来就想不出机智的回答了。谢天谢地。希达胡言乱语的时候,经常会把场面弄得非常尴尬。她曾开玩笑说塔米和维尔姆有一腿——后来却发现确有其事。“我们只是在——你知道的——考虑灾难研究组的事。”

“噢。”约翰娜把杯子放回桌上。

“那是什么?”拉芙娜说,“听起来很官方嘛。我还以为那些‘很官方’的事都归我管呢。”

“呃,那只是——”希达说,但那个名叫爱斯芭·拉特比的女孩却抢过了她的话头,“那只是几个听起来很了不起的字眼,涵盖了许多一厢情愿的想法。”其他人都没说话。片刻之后,爱斯芭耸耸肩,继续道:“您看,女士——”

“爱斯芭,麻烦你叫我拉芙娜。”唉,我每次都会这么说,可有些人,比如爱斯芭,每次都会忘记。

“好的,拉芙娜。您看,问题在于,呃,您和爪族尽了最大努力来代替我们的父母。我知道木女王和剜刀-泰娜瑟克特在我们的学院花费了多少财力和心血。现在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在这个世界上自力更生。我们中的一些人过得很快活。”她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我的小妹妹格丽有贝斯里和人类玩伴。她还有我——而且她不怎么记得家乡的同胞了。对她来说,这儿是个很棒的地方。”

拉芙娜点点头,“但对年长的孩子来说,这儿的生活只是一场浩劫的尾声,对不对?”的确,拉芙娜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爱斯芭也点点头,“也许只是我们太固执了,但这种想法很难改变。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觉得,但至少我们记得自己的父母和文明世界。所以,有些人因为失去太多而痛苦也就不奇怪了。灾难就有这样的效果,你找不到能为此负责的活人。”

杰弗里没去坐人类的座椅,而是爬上了通常只有爪族才会用的高台。他居高临下,神情阴郁地俯视众人,“所以,这些人会把自己叫做灾难研究组也就不奇怪了。”

拉芙娜对他们露出微笑,“我想我们都是这个研究组的成员,或者说曾经是——我说的‘我们’,指的是所有能以严肃的眼光看待近代历史的人。”

眼见酒吧招待的那个组件退了回去,阿姆迪便在两张桌子周围冒出头来,他的组件分散开来,有几个还爬上了高脚凳。他喜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他的组件数量允许他这么做。高脚凳上的那两个他昂起头来,话声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么说起来,我跟铁大人的一些试验品也差不多。我们是在许多次杀戮中诞生的。我可能没受到什么伤害,不过他们就没这么好运了。有时我们会相约碰面,为过去受到的虐待和伤害发发牢骚。不过除此之外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爱斯芭点点头,“你说得对,阿姆迪,但至少你们还有憎恨的对象。”

“不,”拉芙娜说,“我们也有瘟疫可以恨。它的可怕是飞跃界的任何一个生物都无法想象的。这是我们在和杀死了你们的父母、毁灭了斯特劳姆文明圈,又间接毁灭斯坚德拉凯的那个魔头的对抗中弄清楚的。那个魔头就是毁灭了宇宙中众多文明的瘟疫。”

他们都在摇头。有个叫欧文·维林的男孩说:“这些怎么可能让我们如此确信呢?”

“好吧,它造成的破坏太过巨大,以至于摧毁了我们衡量受害状况的能力。可——”

“不,我是说,我们不太可能知道这些。你看,我们的父母是科学家。他们在超限界下层做研究,那个地方很危险。他们是在和未知打交道。”

说得好,孩子。拉芙娜心想。

“可是有好几百万个种族都这么做过,”欧文继续道,“新的天人通常都是用这种方式诞生的。我父亲认为,斯特劳姆人最终会在超限界下层某个空置的褐矮星上建立殖民地,然后我们就能实现飞升。他说我们斯特劳姆人永远有一只手向外伸出,我们向来乐于承担风险。”欧文肯定是注意到了拉芙娜脸上浮现的神情,他匆匆说下去,“然后事态急转直下。这种事在几千个种族身上也都发生过。像我们的超限实验室这样的远征队有时会被居住在那里的存在吞食,或直接摧毁。有时候,连派出他们的恒星系统也被一并毁灭。但我们的遭遇完全没法跟我们的一般认知相提并论。”

“我——”拉芙娜开了口,然后犹豫起来。我能说什么呢?你们的父母贪婪又粗心,而且倒霉得出奇。她爱这些孩子——好吧,至少是其中的大多数,为了保护他们所有人,她几乎什么都愿意做—

—但当她看着他们时,有时却只能想到他们父母的贪婪所带来的毁灭。她瞥了眼约翰娜。帮帮我。

就像以往那样,势头不对时,约翰娜会帮她圆场,“在这件事上,我的亲身经历比我们大多数人都多,欧文。我记得我的父母准备逃亡的过程。超限实验室可不是那种普通的飞升尝试。我们找到了一座废弃的资料库。我们那时正在勘察天人本身的历史。”

“这我知道,约翰娜。”欧文的语气有些尖锐。

“然后那座资料库就苏醒了。我的父母觉得我们有可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好吧,我猜所有的成年人都知道。到了最后,我们的同胞总算明白过来,危险比看起来大得多。我们挖掘出了一个足以威胁天人本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