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簪花髻(第2/3页)

“她如今这般……不好吗?”梦石抬眼,试探。

淳圣帝摇摇头,朝他摆手:“你不知道,明月小时候是很爱笑的,见了朕就笑,那么活泼又可爱,但从证心楼出来,她就变了,朕起初还觉得很好,因为她不再提荣王了,凌霜教她的一切,她都完成的很好,乖顺,恭谨,却像个小观音似的,不悲也不喜。”

“你方才也瞧见了,”

淳圣帝揉了揉眉心,叹声道:“朕无论问她什么,她都说好,她怕朕,从那时起就怕得厉害。”

“无论朕如何弥补,她的心结始终都在。”

梦石离开含章殿,回长定宫的一路上都在兀自思索着些什么,小雨打檐,他走上石阶,才踏入书房便听得一声响动。

他抬头,正见那少年姿态慵懒地靠在书案后的那张椅子上,此时正用一双漆黑清冷的眸子凝视他。

“去吧。”

梦石回头去唤身边的宦官,随即抖了抖衣摆上的雨珠,亲自合上门。

“无极司的消息才送来,我还没去找你,你便先来了。”

梦石倒了一碗茶给他。

“给你送鱼。”

折竹指了指案上的白玉缸,里头挤着两条肥硕的鱼,艰难摆动着鱼尾。

“……这是笔洗啊折竹公子。”

梦石颇为无奈,压下眼底那分异样,状似不经意地又道:“你今日又去往生湖钓鱼了。”

“嗯,带着她一块儿去的,”

折竹手指轻敲茶碗,隐隐扬唇,“你不知道吧?我们遇上了一个人。”

“谁?”

梦石捏紧茶碗,神色看似如常。

折竹却盯着他,才道:“商息琼在往生湖的桥下私祭蕴宜,正好摘星台的道士来取水,簌簌担心商息琼被皇帝责罚,便将他藏了起来,于是那些道士便以为是她在私自祭奠亡灵。”

他的神情适时添上几分忧虑:“梦石,皇帝可有责罚她?”

“并未。”

梦石握紧茶碗的手指松懈了些,他对上那张俊俏的脸,却分辨不清这少年真正的心思:“父皇并不知此事,想来是凌霜瞒住了。”

“是吗?”

折竹仿佛是真舒了口气般,“看来凌霜是看了你的面子,不过你可有觉得,那些道士出现的时机是否太过巧合?”

梦石与他相视,沉稳地答:“如今朝中的争斗已愈演愈烈,宫中事,一向没那么多巧合。”

折竹闻声,垂下眼帘,眼尾略弯,神情却悄无声息地冷下去,又好似兴致缺缺般,转了话题:“说说无极司的消息。”

“的确有妙旬这个人。”

梦石将袖间的籍册递给他:“无极司虽是为正阳教所设,但九清教的道士也是要登记造册的,这个妙旬的确是天机山的道士,但在七八年前,他便已经消了籍,还了俗。”

折竹一言不发,九清教的道士人数并不多,他翻动至一页,蓦地盯住“程叔白”三字。

“程叔白,云川青霜州人氏,淳圣一年入九清教,道号‘一尘’”。

第十五的父亲季羽青便是这个程叔白的弟子,而程叔白,则是如今的云川之主——程迟的三叔公。

再往后,他便找到了有关妙旬的记载,以及他的师父妙善。

妙善的道籍,是在十六年前消去的。

“多谢。”

折竹不动声色地将重要的几页记下,也并不带走那本籍册,起身便要走。

“折竹公子。”

梦石见他的手伸向那道门,忽然出声,待那少年回过头来,他便又道:“两月之后,九月十九,簌簌的生辰已定在星罗观。”

“知道了。”

折竹白皙的指节扣在门上,绵密的雨声不断,吱呀声中,一道门开,冷淡灰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湿润的水气拂来,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而梦石立在书房内,盯着案上那本九清教的籍册,眉头轻轻地皱起来,再望向门外,烟雨潮湿,那少年的身影已不在。

——

绵密的雨丝被风斜吹入窗,商绒在内殿里睡了一会儿,醒来仍不见折竹,她便起身掀帘出去,唤道:“鹤紫。”

鹤紫立即推门进来,躬身行礼:“公主。”

“我想去膳房。”

商绒说。

“公主想吃什么只管与奴婢说便是,何必亲自过去?”鹤紫十分不解。

“我要去。”

商绒说着,便往殿门外去。

鹤紫无法,只得匆匆跟出去,又唤了人将伞拿来。

折竹穿着侍卫衣装,淋着小雨才穿过一道宫巷,咬了颗糖丸在嘴里,轻松入了纯灵宫,却见一众宫娥宦官还有几名侍卫簇拥着商绒往另一边走去。

他乌黑的眼眸里流露几分疑惑。

冒着雨步履轻应地跟上那几名侍卫,他轻拍一人的肩膀:“这位大哥,公主这是去做什么?”

那侍卫偏过头来得见他一张陌生的面容,他从未见过此人,摸着剑柄的手便要动,却又见他腰间有长定宫的腰牌,便问:“你便是梦石殿下派来保护公主的暗卫?”

“嗯。”

折竹点点头。

那侍卫见他一副纯良无害的少年模样,还有些怀疑:“那你方才怎么不在纯灵宫中?此时却来问我。”

“昨日休沐,今日到了时辰才从长定宫过来换人。”

折竹面不改色。

“公主要去膳房。”

侍卫听他这一番话,才缓和下神色,说道。

膳房?

她去膳房做什么?

折竹走在最后面,前面的人堆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点儿也看不见她。

纯灵宫是有膳房的,却只负责公主的早膳与一些鲜花露水做的糕点,再精细些的午膳与晚膳,都出自御膳房。

商绒入了膳房,那几个偷闲躲懒的嬷嬷吓了一跳,起身时险些栽倒,慌里慌张地就跪在了商绒面前问安。

“你们会不会做面?”

商绒蹲下身,莹润雪白的裙袂堆积地面。

几名嬷嬷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会,但那哪是公主您吃的……”

“教教我,行吗?”

商绒望着她。

那嬷嬷愣住,被这小公主一双干净剔透的眼睛望着,她一时不知所措。

膳房外仍在下雨,那声音沙沙的,很悦耳,几个老嬷嬷聚在一块儿看火,偶尔偷望一眼那用披帛挽起宽大衣袖的小公主。

“也许公主是觉得好玩儿?”

一个嬷嬷低声道。

“说不定公主是在外头吃过,还没尝够新鲜……”另一个嬷嬷猜测。

在案台边儿教小公主做面的嬷嬷脑子里也是装满了杂乱的心绪,生怕她被面粉弄脏了衣袂或鞋履,可千防万防,小公主的脸上身上还是沾了不少的面粉。

“你会捏桃子吗?”

商绒捏着面团,问身边的嬷嬷。

“会,奴婢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