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7页)

我走路的时候总要扯几次裤子。通常亨利会对我的穿着感到震惊,而我觉得他操心得实在太多了。我把帐篷和其他装备装回车里,驱车西行,打算回到北上博讷的主干道上,从那儿去巴黎。我在卡车司机咖啡厅停下,希望不会被认出来。吃了些汉堡、鸡蛋和薯片,我试图打家里的电话联系露丝。在电话铃响了十声之后我挂断了,拨通办公室的电话打给柯希特。

“柯希特?”

“啊,你好啊先生。”她总是相当讨人喜欢地把英语和法语混在一起。

“柯希特,你能帮我个忙吗?我得离开几周,可我联系不上露丝。你能不能往我家里打电话,直到你替我告诉她这件事?如果你三天内联系不上她的话,就送一封信过去。”

“好的。啊!先生,我能不能告诉她你要去哪儿?”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柯希特。我需要一些个人隐私。”

“啊,我明白了。我对您的遭遇感到很遗憾,先生。那些宪兵对你太不公平了。”

“谢谢你柯希特。”

“这儿有封给您的信。”

“啊是吗?你能打开它,告诉我里面说了些什么吗?”

“好的先生。”我听到撕纸的声音。

“嗯……是巴顿布朗先生的来信。”

“啊。那个学者。他说了什么?”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巴顿布朗就是在巴黎把书借了给我两小时的人。

“他说谢谢你的传真,他觉得很有意思什么什么的。然后他说他发现了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东西什么的……我来看看。啊,对,他说他想证明这不是错误文件,所以他把它拿去检验了。接下来呢,用紫外线就能看到纸上隐藏的记号——在每一页的底部。他说那些字母是‘U’‘S’‘U’‘S’,于是他检查了书里剩下的所有页数。几乎每一页都有这些字母拼成的拉丁语单词。他还没弄完其他的章节,不过你那几章里的所有拉丁文是这样的。”

“好的,继续,柯希特!”

她开始向我念那些拉丁单词,然而我必须打断她,向咖啡馆里离我最近的那位客人借来笔和餐巾纸。我不可能把它们全都记住。经过许多次的错误和重复,以及无数次的停顿后,我终于拥有了一整节文字。

“太谢谢你了,柯希特,你简直是个明星!”

“再见,先生,一切保重。”

我把餐巾纸塞进口袋里,离开咖啡厅。到了巴黎,我的首要计划就是翻译柯希特念给我听的东西,看看它能带来些什么。我还想要不要联系乔治娜,没准她能帮我。

乔治娜。高高瘦瘦的,黑头发,还有肉桂色的眼睛。

那天稍晚的时候,在一个装饰着褪色的粉白竖条墙纸和仿巴洛克家具的廉价旅馆房间里,我拿出那张餐巾纸放在床上,试图弄清楚那些拉丁文。

Unus super parietis,

Per securis, conicio oppugno in vallum,

Is quisnam semotus vexillum.

Iterum vexillum eram perspicuus,

Nostrum vir remuneror Le Pilon.

巴顿布朗不帮我翻译这些,实在令人沮丧,他知道我看不懂拉丁文,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可能他觉得这太简单了。反正我还可以早上打电话给亨利,通过电话把这篇东西翻译出来。

我打给亨利,但他没有接。半个小时后又打了一次,仍然没人接听。于是我走出去散步,这时下起毛毛雨来,这点小雨一点儿也没能缓解夏天的炎热。我一直走到了塞纳河,转向沿着东岸朝北走,看着河面在雨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

我决定11点的时候再拨一次亨利的电话。如果他还是不在,我就打给乔治娜。我告诉自己总要让事情有点什么进展,这是打给她的唯一理由。11点越来越接近,我非常不安以至于根本没法好好站着,不停向过路的人询问时间。在10点59分的时候我打了过去,仍然没有人接听。我拿出那张写着乔治娜号码的纸拨过去,在漫长的停顿中我意识到,虽然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对乔治娜的兴趣仅关乎正在调查的事,然而我怦然的心却说明并不是那么回事。我犹豫着,在快要挂断时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温柔的声音。

“哪位?”

这仅仅是一周之前。我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发现自己面带微笑,像怀抱爱人一样捧着电话温柔地对着话筒讲话的。

“乔治娜?”

“啊,你好。我认得你的声音。是我最喜欢的杀手!”她咯咯地笑起来,像小女孩一样为自己的玩笑而快乐。她的口音非常轻,英语发音无可挑剔。

“是的。”我也笑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相信我不是杀人凶手,到了还能以此取笑的程度。她的信任很暖心。“你说有消息要告诉我?”

“啊,对。”

我知道自己利用了这些消息,回避约她出来见面的正常约会步骤。我的语气听起来一定冷酷极了,所以我立即就后悔了。“抱歉,我太失礼了。和美丽的姑娘打电话让我很紧张。”

“是美丽又陌生的姑娘。”她纠正我。

“对。你愿意今晚找个地方和我喝一杯吗?”

“哈哈!好的,这才是我习惯的主动约会方式。稍等。”她像是想了一会儿。“对,我可以今晚跟你碰面,不过得晚一点儿。大概十点左右,可能要十点半。你介意我晚一点儿来吗?”她像是说完才想起加上这个问句,语气恳切。

“我能。你想在哪儿见面?”

“啊对,你还不是很了解巴黎吧?在圣日耳曼大道,欧仁·德拉克洛瓦博物馆附近的巴黎花园咖啡厅怎么样?你知道在哪儿吗?”

“不。不过我会找到的,待会见。”

“行。待会儿见。”

“好。”

“再见。”

“好的,再见。”我发现自己还在听电话挂断后的忙音,不知道为什么它沉稳的鸣声让我觉得心安。

在塞纳河心旷神怡地游荡了几个小时,欣赏画作,翻翻二手书上满是灰尘的书页,我的下午就快要结束了。突然瞥见了用绳子做的裤带,我发现今晚没有像样的衣服可穿。塞瓦斯托波尔大道上的大部分男装店都很晚关门,所以幸运的是我不必仓促行事。在一家看起来十分昂贵的时装店里,被导购们投以各种宽容或嫌弃的眼神后,我用一套漂亮的蓝色西装配上白衬衣和黑得发亮的皮鞋,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甚至还买了袖扣。我提前15分钟走进巴黎花园咖啡厅,用一次性剃须刀刮干净胡子,洒上古龙水。即使是面对她这样风骚的美人,我也准备得足够充分了。到十一点的时候,我开始心生疑惑。过了一会儿,咖啡厅里嘈杂的热气让人很不舒服,我挪到外面的一张空桌去。现在我坐着,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路人,和偶尔在黑暗的天空中闪烁的飞机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