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我相信你,兄弟。”

跟着我们的飞机只有两架,S·苏格号和另一架,我们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极小。头顶至少有二十辆德国战斗机,只等我们脱离地面火力的射程他们就开火。唯一的逃生希望是一片雷雨云,大约在五里之外。我们在发起空袭时大约200英尺的地方遇到这片云,帮我们躲过了雷达的侦查。幸运的是返航时这片云仍在那儿。我们在109轰炸机的猛烈火力下逃走,进入云层时,面前的挡风玻璃被炮火震碎了。菲利特用手枪柄敲落了剩下的玻璃残渣,当飞机以200英里每小时的速度飞行时,空气有些温热,吹起机舱内所有的物件。我驾驶的布伦海姆轰炸机爬升时不断颤抖着,我又不自觉地哼起《基督精兵》,然后很快改口哼起了《嗨呵儿歌》。

飞机右侧的引擎传出杂音,仿佛昭示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我有些厌烦地看着它,生怕杂音再次传来。它好了几分钟,接着又呛了好几次火。我开始有些恼了,事事不顺。大部分战友都死了,我逃过这么多劫难,这引擎却不行了,看来我们很快也会玩完。引擎的杂音持续了好久好久,我最后看到歧管处冒出了白烟。当飞机失速,从云端坠落时,我寻找着战斗机的踪影,但它们似乎返航了。

菲利特凑到我身旁对我喊道:“距离大雅茅斯还有五分钟路程,你觉得我们能到那儿吗?”

我们抛弃了所有不需要的东西来减轻飞机的负重,我给右侧引擎加速使飞机飞过海岸线上的悬崖,但没多久白热的引擎传来故障声,我不得不关闭它。看到诺维奇城市里的教堂屋顶后,我微微向北方倾斜,让飞机越过那里,前往大普林斯迪。我们不可能穿过诺维奇,而且如果不是像诺福克这么地势平坦的县,我们甚至飞不到现在这么远。

我将飞机开到圣菲斯城霍舍姆,这架布伦海姆轰炸机稳稳停在飞机跑道上,最终在空地上落脚,白烟从滚烫的引擎中升起,我们四周停满了救护车和救火车。我将引擎关闭,和菲利特一起筋疲力尽地下了飞机,滚落到草坪上。好心人将我们抬上了救护车,上车时隐约看到有人用斧子砸开汤米的驾驶舱将他抬出来。

菲利特和我伤势都不严重,包扎一下,喝杯咖啡,抽根烟就好了,我只在非常不顺心时才会抽烟。之后我们都被要求接受问讯。

我和盘托出,只捎带提到我对防空匣和之后爆炸的预感。当被问及S·苏格发生什么时,我说:“我不知道,也许被战斗机打中了。”

工作人员礼貌地记录了我说的话,然后他们就放我走了。吃了点培根和鸡蛋之后,我打听到汤米的消息。他会修养几个月,但没有大碍。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的我感到无比舒服和疲劳,很快就沉沉入睡。

***

吃早餐时一个预备役飞行员过来对我说:“他们叫你去接受问讯。当时到底发生了鬼事?你的飞机是唯一成功返航的,每个人都在谈论你,整个皇家空军都他妈在谈论你。以前从没有人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生气。“那是一次该死的屠杀,就是这样。最开始就是个愚蠢的计划,实施的时候一切都乱了套,而且越来越糟。”我长话短说,因为当时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我又一次前往问讯室,被问讯两次是很不寻常的事。

H·W·沃思顿克罗夫特坐在桌边,神情放松,面带微笑,呷着黑咖啡,用的是白色釉质的杯子,是我喜欢的那种。我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稍息,请坐。我们这次只是闲聊,顺便多了解一些细节。可能你也听说了,每个人都在谈论你的事。你真是做了一个惊人之举,能全身而退,我们喜出望外,但你的叙述和中士菲利斯以及中士安东尼的有出入。尽管安东尼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只能给出很笼统的叙述。你能从你预感到有防空匣那里开始说起吗?你从哪里听说防空匣这种武器的?”

“长官,大概从飞行员杂志上看到的,我们平时会谈论这些东西,你应该知道吧?”我没有告诉他几周前我和保罗喝茶的事。保罗晋升成了中队长,行动时和109轰炸机交火并负伤了。他有空军情报机构的海报,我们在伦敦喝茶时曾聊到过防空匣。

“实话说,我不知道。确实,防空匣这种武器不新鲜了。但据我所知真正的行动中使用的例子很少,你当时怎么会觉得那里有防空匣呢?”

“港口上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但菲利斯说你觉得枪声本来就会停止的。”

我的脑子在此时飞速运转,我不想提起我的直觉,这会让军方觉得迷信,甚至更糟。“是的,长官。”

“我刚才问了你一个问题,请你完整的回答。”

“是,长官,我不知道。当时就是直觉,我真的解释不清。”

他用冷漠的目光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神直直地对上我的眼睛。居高临下,忧郁棕色的眼神。我们总是怀疑沃思顿克罗夫特,我们叫他沃斯,因为他为情报部门工作,对事物有第六感,就像自己独特的线人一样。

“好吧,我们继续谈论海上的事。你不会说那也是直觉吧?”

“是的,那也是直觉,长官。”

“你差点撞上另一架飞机,而且没有任何预警,对吗?”

“嗯。”

“你说‘嗯。’,是指你同意我的话,还是你听懂了我的问题?”

“不,长官,我不会乱开这种玩笑。我是说,你说的就是实情,长官。我知道这难以置信,但实在给不出什么解释。”

“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天之内你的直觉救了你的命两次,除你以外整支中队都牺牲了,是这样吗?”

“呃……是的,长官。”

“你以前有过类似的直觉吗?”

我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回避真相,但他看我的眼神非常坚决。“是的长官,有几次,好几次。”

“那几次你的直觉都救了你的命?”

我努力回忆着。“大概有一次。我们在亨顿接受训练,在少年空军团,我们轮流驾驶一架虎蛾战斗机,那次我让另一个学员排到我前面了。他非常跃跃欲试,我就……”说到这我看着自己的脚,觉得有点羞耻。“当时我有些担心。”

“说下去。”

“所以那个学员先上了飞机,然后那架飞机撞上了飓风,被吹到了岩石架上,飞机坠毁了,那位学员也遇难了。”

他又一次久久地注视着我。“你对这件事感觉如何?”

“最开始我感到自责,但我努力记着当时的真实想法,我不是有意要让另一个人去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