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矿场事件(第4/9页)

克茨的鼾声打断了她的阐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司令,罗巴德站直了。“司令最近恐怕是腿疼得太厉害了,他的用药剂量让他无法保持清醒。他可能会睡几个小时。”

“嗯,那么。”鲍尔环顾会议桌旁的人们,“如果您能够把尊敬的长官送回房间,我就作为他的代理人继续会议,并作好会议记录,以便他身体好转时览阅。有谁的发言需要司令在场吗?”没有人表示异议。“很好。休会五分钟。”

罗巴德和一个士兵小心地把司令的椅子从桌边推开,坐上房间外面的电梯,朝他的房间而去。司令坐在轮椅上打着呼噜离开会议,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瑞秋面无表情,尽量掩饰这场景让她感觉到的恶心和怜悯。他跟我孙子一样年轻。他们怎么这样对待自己?

鲍尔终于坐到了司令的座位上,用手拍拍黄铜铃档:“会议重新开始。地球特派员正在发言。你刚才在说?”

“第三种可能性是,新共和国已经不存在了。”瑞秋直率地说。她不顾众人愤怒的声音,继续说道:“对于敌人的能力你们几乎完全无知,我得承认,联合国知道的也并不比你们多多少。我刚才说过,新护国没有联系你们,可能的原因有三个,在这五年内他们彻底败北只是其中一个,但我们不应该忽略。我们现在处于一个闭合类时环线的外行方向,如果你们成功绕回相对过去——这对于新共和国来说是绝对的近未来——突袭入侵者,这个闭合类时环线将最终脱离这个宇宙的世界线。这件事牵连到一些奇怪的问题。其一,这个环线内部的历史和我们追寻的最终结果可能完全无关;另外——”她耸耸肩,“如果这次远征前有人征求我的意见,我会强烈反对。虽然技术上这次出征没有违背十九号条款的规定,但是非常接近过去曾引发爱查顿干涉的行为。爱查顿不喜欢任何时间旅行,大约是因为发展下去就可能有人修改历史,让它不复存在。所以存在一种可能性,你们面对的不只是‘节日’,还有更高层的势力。”

“谢谢,上校。”鲍尔礼貌地点点头,表情却十分不满,“我相信目前无需考虑这种可能性。如果爱查顿决定进行干涉,那么无论如何我们都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必须假设它不会干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面对的只有‘节日’。克索夫,我们出发前都了解什么?”

“啊,嗯,唔,就是说——”克索夫抓狂地四下看了看,又拼命翻着自己的记事簿,叹了口气,“啊,对。‘节日’——”

“我知道它的名字,上尉,”准将斥道,“它是什么,想要什么?”

“没人知道。”克索夫看着他的上级,好像一只兔子,呆立在迎面飞驰而来的火车雪亮的灯光里。

“那么,特派员。”鲍尔仰起头盯住瑞秋,好像一只猛禽在看着猎物,“关于‘节日’,尊敬的地球政府协调组织可以告诉我什么呢?”他的态度简直有些嘲弄。

“呃。”瑞秋摇摇头。那个可怜的孩子当然已经尽力了——这些人谁也不可能更了解“节日”,就连她都不行。那就是一大片空白。

“嗯?”鲍尔又刺她。

瑞秋叹了口气:“我说的这些都还不能确定;地球人至今尚未和‘节日’方面有过直接接触,因此我们的信息都是间接得来,无法验证,坦率地说,也难以置信。‘节日’似乎不属于我们所定义的政府或组织,事实上它可能并非人类。我们只知道在有人居住的遥远星系里——以前都在一千光年以外——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传说出现。嗯,用来描述‘节日’出现之后情景的词语,我们最常听到的是‘狂欢’,含义不明。一切都……停止了,‘节日’接管整个系统的日常运作。”她看看鲍尔,“这是你想知道的吗?”

鲍尔摇摇头,似乎不太满意:“不,不是,我想知道它们的能力。”

瑞秋耸耸肩。“我们不知道,”她直白地说,“我说过,我们没有近距离接触。”

鲍尔皱皱眉:“那这就是你的第一次了,是吧?那我们就进入下一个议题,德尔塔航行计划更新……”

几个小时后,瑞秋趴在床上,试图把一切抛在脑后。这不太容易;这么多年的这么多事,如影随形,让她无法逃避。

她还活着。她知道自己应该庆幸,但在作战室屏幕上看到的一切令她无比焦虑。衰老的司令在这次行动的中心留下真空,那些情报人员并非坏人,却实在太无知,他们因为冥顽不灵而无法做好本职工作。她曾试图给他们解释先进文明的运作方式,讲到脸都绿了,他们还是不明白!他们会礼貌地点头,因为她是女性——然后马上就忘记或者忽略了她的建议。

她向他们讲述:就好像长矛石斧不能用来攻击火车,导弹和激光也无法打一场信息战。面对复制器的进攻,用能量和物质朝对方砸是没有用的,只能成为复制器的原料。他们听了却只是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讨论主动反击和隐蔽战术的优劣。他们还是不明白;“节日”,甚至“七角”星系,在这个文明的所有人脑中似乎都是个盲点。他们可以接受一个女人穿裤子,甚至穿上校制服,却实在难以接受技术奇点的概念。

很多年前,她在地球上听过一次报告会。那次专家聚会长达一个星期;聚集了研究奇点的神秘后果而近乎疯狂的释义学工程师,依旧想找出殖民星球分布规律的人口统计学家,还有几个惜字如金的佣兵司令,以及醉心于长期防卫以阻止爱查顿再次干涉的商务情报咨询师,再加上一小撮防御SIG专家和联合国外交官。主办方是联合国——在由小型政体组成的汪洋大海之中,唯一有能力主办这种全球性活动的,就是联合国这个稳定的孤岛。

其间她参加了一次鸡尾酒会,就在日内瓦的联合国城边争一座巨大酒店的白色混凝土露台上。那时她是核武器销毁委员会的监察员,身着制服——黑色西装,白色手套,还有不断把最新消息和辐射读数输入她疲惫双眼的反光墨镜。她喝了杯用酒精拮抗剂调制的鸡尾酒,有点醉了,和一个礼貌的比利时宇宙学家一起慢慢吸着一杯苦涩而毫无酒力的杜松子酒。他们都不理解对方,绝大多数时候无法交流,交谈也不甚愉快。

“关于爱查顿我们不懂的太多了,”宇宙学家坚持说,“尤其是它和宇宙起源,也就是大爆炸的关系。”他扬起眉毛。

“大爆炸。它不可能是一次意外核裂变临界事故,是吧?”她板着脸,试图用幽默引开话题。

“非常不可能。那年代没有授权机构——时空刚刚起始,膨胀尚未开端,物质和能量还没有出现,只不过是宇宙的第十亿乘十亿乘一百万分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