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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盘腿坐下来。“背给我听听。”我说道,望向远方,瞥到两个小伙子正在照料畜群。

她弓起背,做出一副又老又驼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我自己一样,然后模仿着我的嗓音和手势,开始讲故事。

“有一只褐色的小蜂鸟,”她说道,“样子像麻雀,而且也和麻雀一样友好。它会来到你的博玛,召唤你,你一靠近,它便会飞上天,指引你前往蜂巢,然后在一旁等待着你拾草生火,用烟把蜜蜂熏出来。但你必须——”她强调着这个词,就和我讲的时候一样,“给它留点蜂蜜。如果你把所有蜂蜜都拿走,下次它就会把你引向菲西,也就是鬣狗的利爪,或者带你到干旱的沙漠里去,那样你就会渴死。”故事讲完了,她站起身,朝我微笑着,“你看吧?”她自豪地说。

“我看到了。”我说着,挥走落在我脸上的一只大苍蝇。

“我讲得对吗?”她问道。

“讲得对。”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许等你死了,我就会成为蒙杜木古。”

“我看起来那么像快要死的人吗?”我问道。

“呃,”她说,“你很老了,又驼背,还有皱纹,睡得也很多。不过你不马上死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我会尽量让你也很高兴。”我讽刺地说,“现在带着你的侏隼回家吧。”

我正要告诉她怎么照顾侏隼,她却先开口了:

“它今天肯定不想吃东西。从明天开始,我会给它喂大个的昆虫,还有每天至少一只蜥蜴,还要保证它一直有水喝。”

“你很细心,卡玛莉。”

她又对我微笑了,随后朝她的博玛跑过去。

第二天清晨,卡玛莉回来了,随身带着笼子。她把笼子放在阴凉处,然后拿一个碗从我的水瓢里盛了些水,把它放在笼子里。

“你的鸟今天早上怎么样?”我坐在火边问道。虽然乌托邦议会的行星工程师让基里尼亚加的气候和肯尼亚差不多,但清晨的空气还未被阳光晒暖。

卡玛莉皱起眉头,“它还没吃过东西。”

“等到足够饿的时候,它就会吃的。”我说着,把毯子又往肩头拽了拽,“它更习惯从天空猛扑猎物。”

“不过它喝水了。”她说。

“这是个好兆头。”

“你不能施个咒语,让它一下子痊愈吗?”

“代价太高了。”我说道,我已经预料到了她的问题,“这样更好。”

“有多高?”

“太高了。”我重复道,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现在,你不是有活要干吗?”

“是的,柯里巴。”

随后,她开始为我捡柴火,去河边打水。她又走进我的小屋,把它打扫干净,铺平我睡觉用的毯子。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

“这是什么,柯里巴?”她问道。

“谁告诉你可以动蒙杜木古的东西的?”我严厉地问道。

“不动它们我怎么打扫整理呢?”她毫无畏惧地答道,“这是什么?”

“是书。”

“书是什么,柯里巴?”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东西,”我说,“把它放回去。”

“你想知道我觉得它是什么吗?”她问道。

“告诉我。”我说道,很好奇她会怎样回答。

“你掷骨头求雨的时候不是要在地上画符吗?我认为书里有各种符。”

“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姑娘,卡玛莉。”

“我告诉过你了。”她说着,很不高兴我没把她的说法当成不证自明的事实。她又打量了一会儿书,然后把它举起来,“这些符是什么意思?”

“各种不同的意思。”我说。

“什么意思?”

“基库尤人没必要知道。”

“可是你知道。”

“我是蒙杜木古。”

“基里尼亚加还有其他人懂这些符吗?”

“你们的酋长柯因纳格,还有另外两个酋长,他们也能看懂。”我答道,现在开始觉得她真不应该把我卷入这场对话,我猜到它会如何发展了。

“可你们都是老头儿了。”她说,“你应该教我,这样等你们死了还有人能看懂这些符。”

“这些符不重要。”我说,“它们是欧洲人创制的。欧洲人到肯尼亚之前,基库尤人并不需要书。基里尼亚加是我们自己的世界,我们在这里也不需要书。柯因纳格和其他酋长死后,一切就会回到很久以前的样子。”

“那么它们是邪恶的符吗?”她问道。

“不,”我说,“它们并不邪恶。它们只是对基库尤人没有意义。它们是白人的符。”

她把书递给我,“你能给我念念其中一个符吗?”

“为什么?”

“我很想知道白人创造了什么样的符。”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努力下定决心。最后我点头同意了。

“就这一个。”我说,“下不为例。”

“就这一个。”她表示同意。

我把书翻开,这是一部伊丽莎白时代诗歌的斯瓦西里语译本。我随便选了一首诗,念给她听:

来和我住在一起,做我的爱人,

我们将一起体验

山谷、树林、丘陵、田野、

森林或是高山的一切美好。

我们会坐在岩石上,

看牧羊人放牧,

坐在小溪边,

聆听鸟儿婉转的情歌。

我会为你用玫瑰铺床,

还有数以千计的芬芳花朵,

一顶花帽,和一条长裙,

绣满桃金娘的叶子。

还用稻草和常春藤花蕾铺床,

珊瑚作扣,琥珀为钉,

如果这些美好打动了你,

那么来和我住在一起,做我的爱人。

卡玛莉皱起眉头,“我不明白。”

“我告诉过你你不会明白的。”我说,“去把书收起来,把我的小屋打扫完。除了这里的活儿,你还要在你父亲的沙姆巴干活。”

她点点头,回到了我的小屋里,可几分钟后便又兴奋地冲了出来。

“它是个故事!”她叫道。

“什么?”

“你读的那个符!里面有很多词我不懂,但它讲的是一个战士向一个姑娘求婚的故事!”她顿了一下,“你能讲得更好,柯里巴。这些符甚至都没提到菲西,也就是鬣狗,还有曼巴,也就是鳄鱼,它住在河边,会吃掉这个战士和他妻子。不过它仍然是个故事!我本来以为会是蒙杜木古用的符咒。”

“你很聪明嘛,能知道这是个故事。”我说。

“再给我念一个吧!”她满怀热情地说。

我摇摇头,“你不记得咱们刚才说好的了?就这一个,下不为例。”

她低下头沉思着,然后灿烂地抬起头,“那,教我怎么读这些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