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中山狼16(第2/3页)

晏倾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生平亲自拒绝一位女郎的爱慕心,也是头一遭。以前那些女子,都有风若等人帮他挡了。所以唯独有徐清圆,在拒绝之后,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甚至有些走神,默默地想,或许应该也没什么。曾经她爹也拒绝过太子妃的事,他那段时候只是在生病,似乎并没有很难过。

然而晏倾想着,又开始不确信。他的病让他很难记住曾经的情绪,即使当年很难过,事后他也很难再次回想起来……晏倾便默默想,徐清圆应该很难过吧。

他自己,心脏都像在一点点被针扎一样。

他无力地面对着徐清圆,不知如何是好,只希望她不要再落泪。

然而徐清圆与他心中的沉郁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她并没有太多哀伤,至少风若都看不出来徐清圆情绪哪里不对,风若还在跟人闲聊。而徐清圆望眼晏倾,默默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已经封了蜡的书信,递给晏倾。

晏倾怔忡。

他心脏在这一刻停了一瞬,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无数次的男女之间送情诗、含有爱慕意味的书信的故事。

他的心脏因这种猜测而更无力,却也生起些欣喜,还有茫然。

徐清圆轻声:“郎君,这书信你拿着,回到车上再看吧。”

晏倾默然,心想他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什么情诗,徐娘子将他想的豪放了。

他手如千钧重,只怕自己那稀薄的情感因一封信而发生改变。他不愿去改变一切,他便又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给我的?”

徐清圆愣一下,“嗯”一声。

她不解地眨眼,凝望着他,不明白晏倾为什么这么犹豫。

她看晏倾睫毛浓纤,其下一双冰雪眼瞳看信的神色,迟疑踟蹰,神色变化不定。他文秀的面容,都因此时而苍白,时而染红。

徐清圆怔看着他,突然脸红了:莫非他以为这是私相授受?

她岂会在七夕之后,还对他纠缠不清?晏郎君真是……

徐清圆心里又恼又羞,正要解释自己的真实意图,却见晏倾抬起睫毛,飞快地觑了她一眼后,将信极快地抽走。

他声音低柔:“娘子保重。”

多余的话一句不说,他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晏倾和风若、主簿三人驱车骑马而走,兰时呆呆地站在徐清圆身后,看晏郎君走得那么果断,她颇为不可置信,同时为自家女郎惋惜。

兰时:“他就那么走了?什么也不和娘子说?娘子可是……”

徐清圆说:“兰时,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我与晏郎君清清白白,晏郎君查我阿爹的案子,我是其中一个嫌疑犯,或者证人。我与晏郎君之间,只有这样的关系。其他的都没有。你小心祸从口出,坏了晏郎君名誉。”

兰时看眼徐清圆低下去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什么了,叹口气,闭嘴不语了。

徐清圆扶着兰时的手往城楼下的马车方向走,她忽而回头,看身后的杨柳依依,灞水流波。

兰时问她:“是不是有些可惜?”

——毕竟是对她家女郎那么好、为人又那么清正优秀的有为郎君。

徐清圆微微笑了一下,怅然、迷惘,又青春美好。

她垂下眼,眉眼清婉,亭亭玉立:“只是可惜我身为女子,终究男女有别。我无法赠晏郎君一枝杨柳……此事到此为止吧,兰时,我们都不说了。”

她日后,再不要念着晏倾,再不要为难晏倾,再不要让人生误会了!

--

马车走了半日,中午时他们停下来休息。风若钻进马车,看到晏倾仍盯着案上那封信。

晏倾已经纠结了很久了。

风若笑道:“郎君,徐娘子那么害羞的娘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你写信,你收都收了,怎么还不敢看?”

晏倾眼下肌肤晕起一些薄红色。

风若盘腿而坐,嘲笑他道:“你拒绝了人家女郎,人家女郎都大大方方的,你看你这样,你是又后悔了对吧?我早就说了,徐娘子那么漂亮……”

他趴下了,下巴抵着小案,手指在案几上敲,慢慢摸向那封信:

“徐娘子又漂亮,又聪慧。她还温柔,不会跟人吵架;她说话声音那么小,不会吓到郎君;她说话也不是很多,郎君不会嫌她打扰到你;而且你都摸人家娘子手好多次了,我看郎君都不怕碰到人家了……

“她完全就是郎君你会喜欢的那种女郎嘛。郎君你这么害羞,就应该有这么一个女郎……”

他要打开那封信,晏倾低声斥:“风若。”

晏倾将信抽走。

风若挑眉。

晏倾少有地说了他一句:“你句句不离她,我倒应该为你和徐娘子说亲了。”

风若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唔,这样也不错。我也蛮喜欢徐女郎的,而且我武功这么好,可以保护她。她识文断字,我武功天下第一,我们两个也挺配……”

晏倾:“……”

他皱了眉,斥责声音抬高:“风若!”

风若乌黑的眼珠子看他。

晏倾声音放低:“不许败坏女儿家名声。”

风若嘀咕:“你自己不要,还不许别人要……”

晏倾耳边嗡嗡,又有一个时刻没有听到风若在说些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大约恍惚了那么一息时间,呼吸变得急促了,紧张之情再次生起。

他握着信的手开始出汗,他终于艰难万分地深吸口气,打开了这封信。

风若期待地观察郎君的反应。

他见晏倾拆信时耳根通红,眼眸润黑,晏倾带着十二万分的羞涩去拆开那信——然后风若非常罕见的,在晏倾面上看到了一段空白。

风若软骨蛇一样凑上去:“写的什么?”

他这个人整天舞刀弄剑,没空读书,他只被郎君强逼着学着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他凑过去想看徐女郎的“情书”,一看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头就开始晕了。

而他定睛一看,凭着十个字里认识三个的水平,他惊呼:“这信好像不对……”

晏倾神色肃然了些,低声:“坐过去些,不要看,这是朝政上的事。”

——换言之,徐清圆根本没有给他写什么表达爱慕之心的书信。

他自寻烦恼了一整个上午,皆是荒唐。

晏倾掩下心头那点儿失落,去看徐清圆这信。信中写的内容,是徐清圆说自己听到鸿胪寺关于南蛮国礼数的商定,她认为不妥。

她虽觉得不妥,但她无官无职,一介女子,不好跑到鸿胪寺去纠正。她只好通过晏倾去提醒朝堂,若是晏倾觉得有道理,暗示鸿胪寺也无妨。

徐清圆认为,不能用诸侯王以下的礼节对待南蛮国。

两国终究是平等的,是可以交战的那一类敌国。若是以君臣礼相待,将南蛮国位等于诸侯王,那么双方关系和谐时无妨,若有朝一日,南蛮国不再与大魏友好,不再来朝见,那么南蛮国就相当于“叛臣”。而叛臣,朝廷是一定要出兵征讨的。然而若双方只是关系不善,却并无侵略,大魏何必非要去征讨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