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咬春(第2/5页)

他从褡裢口袋里摸了碎银铜板,叫叶存山点点数,跟他一起回家赶猪。

路上问叶存山:“我听我堂弟说,你写了本小说,在府城都卖疯了,润笔费少说得比他多五十两,真的假的?”

柳家世代屠夫,从前只会劁猪,现在也圈了地养些猪崽。

猪要是不生病,他家一年很有挣头。

就是去了县里摆摊卖肉的伯伯说外头人瞧不起屠户,再有钱也没用,硬是把儿子送去开蒙读书了。

他家的人,骨子里就好动,坐不住。

堂弟改了个名字,叫柳文柏,听着弱气文气,实际还是好斗莽撞,一家人没指望他有出息,每回碰面,都不等他们打趣,柳文柏自己都说想回家学劁猪养猪。

结果他写了个话本火了,一百两银子拿回家,前头读书的本钱挣回来不说,他还被其他书斋请到了府城,在那边供稿,这日子,啧。

柳大志就想知道,“这是不是读书了就会写?要行的话,我儿子出生,我也送他读书去。”

柳家有打媳妇的传统,叶存山跟李桃关系不算亲近,到底也算他继妹,怕到时没生儿子挨打,便委婉表示:“女孩跟哥儿也能写的。”

柳大志愣了愣,“李桃说她这胎是男孩子,说她娘有经验。”

叶存山:“……”有生女儿的经验?

他不想提。

就好奇《赘婿》的销量。

杜知春说在府城卖得特别好,还说要加印,就算不能卖到人手一份,也不给留几只小虾米。

因着杜知春性格爱炫耀,这话叶存山是打了折扣听的。

但柳文柏说出来就不同了,他跟柳文柏不对付,除非真的火爆到一定程度,不然说起《赘婿》小说,语气该是贬低嘲讽看不起的。

两人路上说着话,也到了山里。

云程看有客人,就放下绣活,去倒茶上点心。

他在绣的是小萌虎挂件,今年虎年,也想这上面讨个彩头。

柳大志一看就喜欢,问这个卖不卖,“我儿子今年夏天就该落地了,属虎的。”

云程就正常报价,他很大方,直接掏了钱。

再经过叶存山一番介绍,云程知道他姓柳,是柳屠户家的,家里阔绰得很,又拽着叶存山过来,从叶存山的小挎包——他也把褡裢口袋换成了小包包,拿了小羊挂坠出来,“还能绣其他的生肖挂件,你家还有人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柳大志很嫌弃,“不要黑脸的羊。”

叶存山脸更黑了,“你们想要还没有。”

柳大志不跟他计较,拿麻绳绑着猪脖子,牵着就要拉走,说回去问问,“有消息就给你传来,没消息就没人要。”

猪的事解决,云程也收拾收拾东西,拿上纸跟本子,跟叶存山一块儿去云仁义家。

叶存山叫他别自己画,“待会儿叫上庆阳,让他给你画。”

阴司通缉令的事儿还没过去多久,不适合。等云程这阵子慢慢过渡,表现出对画画感兴趣,跟着叶庆阳学炭笔画,结果青出于蓝,这就差不多。

云程办事没他谨慎,老老实实听他的话。

叶庆阳今天在相看赘婿,很难挑中一个合心意的。

能上门入赘的,都有这样那样的难处,家里穷还是好的,就怕遇上懒的、带病的。

现在爹娘看他在县里当账房先生,提议他在县里找一个,爷爷说怕县里离得远,他家管不住,往后怕庆阳受委屈。

正说着,叶存山跟云程过来找他。

他听完跟家里人说一声,就陪着他们一起去云仁义家。

叶存山对他亲事也有些上心,问他介不介意找书生,“实不相瞒,我有同窗愿意入赘,就是脸皮薄,自己不敢出去找,等着两头都有这个意思了,可以相看相看。”

叶庆阳夫婿难找,也有他自己读过书,再跟大字不识的糙汉没什么共同语言的原因。

以前的话,他是不敢找书生的,花销太大。

现在有低价纸,他觉得可以试试,就怕别人说他人丑心高。

叶存山是他堂哥,能说这话,该是心里有底,路上说了点男方情况,叶庆阳说:“那等回县里后,我跟人见个面吧。”

快到云仁义家时,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他们家的骂声。

叶庆阳说要不叫云程别去了,“你们回来没到村里走动多少吧?他家发疯的时候,还说要程哥儿跪祖宗牌位前忏悔呢。”

一家子流民过来的,祖宗牌位没带,记得几个刻几个,主要祭拜的还是父辈。

云程心里害怕,但这事是为他做的,哪里能躲人后面?

他跟着一起,进门后云仁义家的吵闹就为之一静。

李秋菊跟云丽丽成日里后悔把簪子还给他,听她俩念叨多了,云仁义心里也悔。

所以一听云程是要他签欠条,他就不乐意了,“别想了,不可能,那银子也不全是我家花的,你家先前有七亩地,也是这里头出的。”

流民分过来,照例分地,这边靠水靠山,水田好,旱地砂石多。

云家是兄弟俩流落过来的,一起分的就那七亩地,把不肥沃的地分给大哥,说这也算他家花了银子,也就云仁义说得出口了。

叶存山说:“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好好商量的啊?我状纸都写好了,今天你配合,咱们有话好说,你不配合,咱们官府见,顺便也请县老爷审审,你往年抢弟媳首饰,算个什么罪。”

云仁义心虚,这东西拿出来压他,一压一个准。

但再问手镯样式,他就说不记得,想含糊一点,把重量说轻一点。

叶存山说:“你在哪家铺子融掉的?”

云仁义就知道他这是要刨根问底,寻思着这都十多年了,就是铺子还在人还在,人家记不记得这事都不好说,想赌一把,“码头那家的首饰铺,样式我真不记得。”

李秋菊说她记得,“你们同意让叶忠去造纸作坊干活,我就说。”

她嫌弃云丽丽干活不好,也疼了十多年,想要她嫁个好人家。

云丽丽嫁得好了,他们才有盼头,家里气氛能变一变。

云仁义看她一眼,倒没拦着。

这事叶存山跟云程两个就能做主。作坊有他们一半,主要干活的人都是叶家人,外姓一个没有。

当时剔除出去的,就是云程这边提了要求,他松口,加一个人不难。

而且李秋菊不是给她儿女要,是给叶家人要,他松口压力没那么大。

得了准话,李秋菊才描述样式,云程把纸笔给叶庆阳,自己也认真听着。

叶存山一样拿纸笔,把她口述的文字记下来。

就是一遍听完,叶庆阳不好动笔。

李秋菊见识短,知道上面有花,有字,但说不出来是什么花,什么字。

形容了花瓣叶子大小,手镯粗细,叶庆阳照着画出来,时隔已久,她只能认个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