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回转者(第2/3页)

普利吉接过茶杯,郑重地向贝泰道谢。他一面轻啜着茶,一面用有力的目光凝视着杜伦。然后他说:“骡的确是个突变种。他的突变简直无懈可击……”

“为什么?究竟是怎样的突变?”杜伦没好气地问。“我想你现在会告诉我们了,是吗?”

“是的,我会的。即使你们知道这个秘密,对他也毫无损失。你可知道──他有办法调整人类的情感平衡。这听来像是小把戏,却具有天下无敌的威力。”

贝泰插嘴道:“情感平衡?”她皱起眉头,“请你解释一下好吗?我不太了解。”

“我的意思是,他能在一名威猛的将领心中,轻而易举注入任何形式的情感,例如对骡的绝对忠诚,以及百分之百相信骡会胜利。他的将领都受到如此的情感控制。他们绝不会背叛他,信心也绝不会动摇──而这种控制是永久性的。最顽强的敌人,也会变作最忠心的下属。像卡尔根那个统领,就是心甘情愿地投降,如今成为骡派驻基地的总督。”

“而你──”贝泰刻毒地补充道,“背叛了你的信仰,成为骡派到川陀的特使。我明白了!”

“我还没有说完。骡的这种天赋异禀,反过来用效果甚至更好。绝望也是一种情感!在关键时刻,基地上的重要人物、赫汶星上的重要人物──都绝望了。他们的世界都没有怎么抵抗,就轻易投降了。”

“你的意思是说,”贝泰紧张地追问,“我在时光穹窿中会产生那种感觉,是由于骡在拨弄我的情感?”

“他也拨弄我的情感,拨弄大家的情感。赫汶快沦陷的时候,情形又如何?”

贝泰转过头去。

普利吉上校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既然能够对付整个世界,它自然可以对付个人。它能让你心甘情愿投降,让你成为死心塌地的忠仆,这种力量有谁能够抗衡?”

杜伦缓缓地说:“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事实?”

“否则,你要如何解释基地和赫汶的沦陷?否则,你又如何解释我的‘回转’?老兄,想想看!目前为止,你──或是我──或是整个银河系,对抗骡的成绩究竟如何?是不是毫无成效?”

杜伦感到对方在向自己挑战。“银河在上,我能解释!”他突然感到信心十足,高声叫道:“那个万能的骡和新川陀早就有联络,你自己说过,扣押我们就是他的意思,啊?那些联络人如今非死即伤。皇储被我们杀了,另一个变成哭哭啼啼的白痴。骡没有成功地阻止我们,至少这次他失败了。”

“喔,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两个不是我们的人,那个皇储是个沉迷酒色的庸才。另外那个人,柯玛生,简直就是超级大笨蛋。他虽然在自己的世界中有权有势,其实却是个既刻毒又邪恶的无能之辈。我们和这两个人其实没有什么瓜葛。就某方面而言,他们只能算傀儡……”

“扣押我们,或说试图这么做的,正是他们两个人。”

“还是不对。柯玛生有个贴身奴隶,名叫殷奇尼,扣押你们是他的主意。那个家伙年纪很大了,不过对我们暂时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不能让你们杀掉他,你懂了吧。”

贝泰猛然转过来面对着他。她根本没有碰自己倒的茶。“可是,根据你的说法,你自己的情感已经被动了手脚。你对骡产生了信心──一种不自然的、病态的信心。你的见解又有什么价值?你已经完全失去客观思考的能力。”

“你错了。”上校又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有情感被定型,我的理性仍和过去一模一样。制约后的情感也许会对理性造成某方面的影响,但并非强迫性的。反之,我摆脱了过去的情感羁绊,有些事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我现在看得出来,骡的计划是睿智而崇高的。在我的心意‘回转’之后,我领悟到他从七年前发迹到现在的所有经历。他利用与生俱来的精神力量,首先收服一队佣兵。利用这些佣兵,加上他自己的力量,他攻占了一颗行星。利用该行星的兵力,加上他自己的力量,他不断扩张势力范围,终于能够对付卡尔根的统领。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合理可行。卡尔根成为他的囊中物之后,他便拥有第一流的舰队,利用这支舰队,加上他自己的力量,他就能够攻打基地了。

“基地具有关键性的地位,它是银河系最重要的工业重镇。如今基地的核能科技落在他手里,他其实已经是银河之主。利用这些科技,加上他自己的力量,他就能迫使帝国的残余势力俯首称臣,而最后──一旦那个又老又疯、不久于人世的皇帝死去,他就能为自己加冕,成为有名有实的皇帝。有了这个名位,加上他自己的力量,银河中还有哪个世界敢反抗他?

“过去七年间,他已经建立了一个新的帝国。换句话说,谢顿的心理史学需要再花七百年才能完成的功业,他利用七年时间就能达成目标。银河即将重享和平与秩序。

“而你们不可能阻止他──就如同人力无法阻止行星运转一样。”

普利吉说完后,室内维持好一阵子的沉默。他剩下的半杯茶已经凉了,于是他将凉茶倒掉,重新添了一杯,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杜伦愤怒地咬着指甲,贝泰则是脸色苍白,表情僵凝。

然后贝泰以细弱的声音说:“我们还是不信。如果骡希望我们信服,让他自己到这里来,亲自制约我们。我想,你在‘回转’之前,一定奋力抵抗到最后一刻,是不是?”

“的确如此。”普利吉上校严肃地说。

“那就让我们保有相同的权利。”

普利吉上校站起来。他以断然的态度,干脆地说:“那么我走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目前的任务和你们毫无瓜葛。因此,我想没有必要报告你们的行踪。这算不上什么恩惠,如果骡希望阻止你们,他无疑会另行派人执行这个任务,而你们就一定会被阻止。不过,我自己犯不着多管闲事。”

“谢谢你。”贝泰含糊地说。

“至于马巨擘,他在哪里?马巨擘,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找他做什么?”贝泰问道,声音突然变得激昂。

“没什么,我的指令中也没有提到他。我听说他是骡指名寻找的对象,但既然如此,在合适的时候骡一定能找到他。我什么也不会说。我们握握手好吗?”

贝泰摇摇头,杜伦则用凶狠的目光勉强表现他的轻视。

上校钢铁般强健的臂膀似乎微微下垂。他大步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说:“还有最后一件事。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为何那么固执,我知道你们正在寻找第二基地。当时机来临时,骡便会采取行动。没有任何外力能够帮助你们──但由于我早就认识你们,也许是良心驱使我这么做。无论如何,我已尽力设法帮助你们,好让你们及时回头,避开最后的危险。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