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北邙(第2/2页)

见她跑得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赵懿懿拿帕子略略擦拭了下,而后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这样的天气,你往外跑什么呢?还带着何大姑娘,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怎么同永嘉郡公交代?”

被她给说了一通,赵端端埋了头下去,随后又道:“可是我们也不是自己来的,陆表哥答应送我们来了。”

却又被赵懿懿给瞪了眼。

正好陆羡山几人行近,赵懿懿令众人免了礼,才歉然地看向他:“端端不懂事,给你添了麻烦了。”

陆羡山笑了笑:“不妨事,我这段时日只忙着赴宴,正巧太久没出来走动,闷得慌,今日权当是散心。”

赵懿懿知他赴宴为着什么。

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又点了点赵端端额头,小声道:“春闱在即,你倒是好意思。”

赵端端也是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儿红了红,躲到了后边去。

陆羡山神色顿了顿,并未说话。

“那边儿山脚下有跑马的,你们要是喜欢,就过去玩会。”赵懿懿朝着几人来时的方向一指,轻声说着。

赵端端就喜欢这些,兴奋得两眼都亮了亮,却不敢轻举妄动。得了许可,才走在前头冲了下去。

众人一一退下,赵懿懿的视线在何寻芳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段时日,太后时不时将这个侄女儿接去宫里,三天两头的叫她往清露殿跑。

好在两个少女年岁相仿,又素无恩怨,相处了一段时日,玩得也还算融洽。

赵懿懿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这回事。

天色渐晚,寒风阵阵。

到了该归家的时候。

蔓草近前整理衣衫,披了件无比厚实的氅衣。

毛绒的边儿,是雪白的柔软狐毛。

氅衣是绛色,系带却是碧的。

“走吧。”穿好衣物,她又略坐了半会才裹了毡帽起身,一面朝着山下行去。

众人陆陆续续地下山。那覆了厚厚一层白雪的半山腰上走下来一列人马,场面蔚为壮观。

却在瞧见山下奢华肃穆的仪仗时,齐齐愣在了那儿。

赵懿懿脚步也跟着顿了顿。

秦雁音在旁轻轻推了她一把。急忙小声调笑道:“哟,这是谁来接娘娘了?”

仪仗队伍中,为首的男子身着绛色,浓郁的颜色将脸上的冷意冲散了些。

那人脸上似是带了三分笑,在瞥见赵懿懿身后时,眼底倏地就冷了下来。

却什么也没说,仍是一派柔色。

他缓步朝着山坡走来,赵懿懿唇瓣动了动,两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只这么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直至被他握住了手,温热粗粝的触感传上来,才低声问:“陛下怎么来了?”

顾祯笑了笑,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稍稍低了低头,从而能俯就她:“朕来接你回家。”

其实俩人间,从未有过什么真正的家。

即便是成了亲,也一直是各住各的,一月在一处三两回,便算是交代。

赵懿懿微抬了头看他,有点儿怔怔的。

众人目光皆放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神色各异。

赵懿懿朝后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俩人这样子,似乎是杠上了。眼瞧着僵持成这样,秦雁音心头一惊,正有些发急,却听得皇帝说:“时辰不早了,乖些,同朕回去可好?”

“从前都是朕不对,先同朕回去,再让你慢慢算账,嗯?”

这声音不大,周围却有不少人听见。

一时间,那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五彩纷呈。各种想法也有,却怎么都料不到,皇帝是这态度。

秦雁音没吱声了。

这般,所说皇帝没有真心,谁又会信。

她往边上挪了半步,尽量不去碍皇帝的眼,因她总觉得,皇帝瞧她这儿的目光似乎不大友善。

也不知是不是厌她将皇后带了出来。

外边冷,赵懿懿最终还是上了车。直至皇帝登车前的最后一瞥,秦雁音才觉出那厌恶……似乎不是对她。

那一片人也不少,还真说不清。

“好好儿的,你过来做什么。”甫一上了车,赵懿懿便靠在车壁上,有些不高兴地抱怨,“你先前不还说,不来接我了么?”

她不提还好,一旦提了,顾祯的面色便有些不佳,咬牙道:“他怎么在这儿?”

见着那人一道从山上下来,他心口处的妒火就燃了起来。

几乎快将自己焚噬殆尽。

赵懿懿也沉了脸,声音冷了几分:“陆表哥是护送端端同何大姑娘过来的,他们小孩子家一时兴起,有什么问题?”

被她给堵了回来,顾祯忍着气道:“你不许朕来,那他呢?他就能来了?”

赵懿懿不想理他,因此脸色愈发的冷,靠在车壁上,面若寒霜地看他:“他来是他的事,你怎么管这么宽?”

顾祯却突然沉默下来。

本来就是个没干系的事儿赵懿懿也懒得理他,直接转了头,将车窗开了个缝看窗外景色。

光秃秃的,有些没意思。

她兴致阑珊地罢了手,转回头看向顾祯,却见他眼底有些红,正坐在一旁望着她。

赵懿懿颇有些不自在,正要再转个头看出去时,却听他唤了一声:“懿懿。”

“嗯?”她答得淡淡的,颇有些倦懒。

顾祯红着眼道:“朕只是想着,你能哄哄朕。可你连句宽慰人的话也不肯说,”

赵懿懿皱了皱眉:“本来就是件没干系的事,何况哪怕有,也不必陛下来说。”

顾祯眼眶发红,呼吸急促了些许,低声道:“你同朕解释两句就好了。”

自北邙一路回城,换了车架,一路去了铜驼陌。看了会夕阳西下时,炊烟升起的寻常人家的温馨。

却没走,竟是去了附近一间别院。

赵懿懿最终也没如他的愿,既没解释,也没哄。

然等被抵在案几上,有些受不住时,看着他半披着寝衣的模样,神色忽然怔了下。

为何这种时候,他还是半穿着衣服?

近来仿佛都是如此。

以前也没这毛病啊?

她不自觉伸了手过去,然顾祯警觉极高,刚触碰到寝衣边缘,就被他给捏住了手,紧跟着是一道暗哑的声音:“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