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蠕蠕(第2/3页)

是不在意,还是根本就无所谓了?

顾祯眼前浮现出她那日醉酒后,绝望而凄婉的声音,呜咽啜泣着,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正向他寻求安慰。

可他没给安慰,还将她给越推越远。

懿懿这般在意这些东西,又怎会如她所说的,不在意了。

顾祯唇角溢了丝苦笑,闷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赵懿懿起身朝外走去,刚刚走到殿门口,那外边的雨声雷声,竟又大了几倍。

雨点急而密,斗大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一个个硕大的水坑。

纵然立在宽而广的屋檐下,那一阵阵斜风,仍是裹挟着雨珠飘了进来。

骤雨携着寒气扑面而来,不过转瞬,身前衣襟便被雨水洇湿。

赵懿懿又折返了回来两步。

看着那檐下如瀑流淌的雨水,渐渐蹙起了眉。

顾祯上前半步,轻声道:“雨势这般大,当心淋湿了身子,一会又该染了风寒了。先在千秋殿待一会,等雨停了再走可好?”

赵懿懿半晌不语。

只是立在殿门口,盯着外边的瓢泼大雨出神。

然她等了许久,那雨也没有半点儿要减弱的意思。照这架势,似是要下上一整夜的趋势。

凝眸思索片刻,赵懿懿终是折了回来。

顾祯着人取了围棋,亲自摆了,温声道:“正值雨夜,与朕下一局罢。”

赵懿懿的棋艺一如既往的糟,便是端端学了段时日,也不大想跟她玩了。只因一旦跟她玩,就必然要让子才行。

她心知自个在这上面恐怕没什么造化,很是识趣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妾身棋艺不精,陛下就莫要为难了。”

顾祯却只是笑了笑,半垂着头坐在那,手背上青筋凸浮。

雨夜时分,确实有些无聊,赵懿懿脑袋有些昏沉沉的,想了想,便执起了身侧棋篓中的黑子。

棋局不过片刻,她便占据了上风。

赵懿懿哪儿看不出来,顾祯这是在让她,因此便有些不满地蹙了眉:“陛下好好下不行么?”

又要下,又不肯好好下,想着想着,她心头就有些烦了起来。

顾祯却是笑了,缓缓点了下头:“嗯,是朕的错。”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子,他却是骤然想起了从前。

从前的懿懿,也总是要与他下棋,却屡屡输,输得惨不忍睹。

他自然是嫌她棋艺太过差的,然那时的懿懿却说:“陛下就不能让让我?”

那时他不懂,懿懿哪儿是要与他下棋,不过是想借此与他说说话罢了。

只可惜,曾经不懂的事,如今动了,却又没了用处。

凝着她酡色的面颊,顾祯温声道:“这局你赢了,再来一局罢。”

赵懿懿将黑子都扒拉进了棋篓子里,依他所言,重新开始一盘新的棋局。只是这一回,她却被逼得节节败退,再无半点儿还击的余地。

如此,她又不高兴了。

任谁也受不了输成这个样子,她本就不是那越挫越勇的人,输得狠了之后,便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因此,她看了这棋局只觉得烦躁,便干脆投子认输:“妾身输了,不下了。”

顾祯眼中闪过些许无奈,轻声道:“再下一局罢?朕这回收敛着些,嗯?”

他声音轻柔,言辞恳切,赵懿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到底选择再信他一回。

又是一盘新局,赵懿懿仍执黑子,顾祯执白子。

两方势力在棋盘上胶着,竟是半晌难分胜负。

可一想到这般的胜负难分,是他让着自己的结果,赵懿懿还是不高兴。随着殿外又一道雷声响起,雨势仍未减弱,她便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篓中,淡声道:“时辰不早了,妾身有些困了。”

洗漱过后,她将将转过身,却发觉浴房里头竟摆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衣物,松绿的一套衣裙,是她喜欢的颜色。

赵懿懿换了那身寝衣出来,由着侍从引至内殿时,环顾一圈,才后知后觉的想着,这应当是他的寝殿。

这是她第一回 来千秋殿。

隔着屏风,顾祯轻声道:“朕知你不想见着朕,你在这儿休憩,朕在外间睡就好。”顿了顿,他又道,“倘若有什么事,你便唤朕就好。”

缓缓眨动了几下眼,赵懿懿道:“好。”

躺在榻上,在熏香之中,被衾似是还夹杂着些许皂角的清香,且那被衾又是缠枝莲的纹样,似是新换过的。

赵懿懿神色微有些怔,听着窗外不绝于耳的雨声,缓缓转过身子,陷入了那层薄被里头。

本来早已入了夏,连衣衫都该穿纱衫了,然这一场雨落下来,倒像是生生入了秋一般,天气整个都凉了下来。

榻上的被衾,倒显得不够用了。

顾祯精力旺盛,火气也足,便是冬日穿单衣也不觉得冷。然躺在外间矮榻上时,仍觉得有丝丝缕缕的寒气往身上钻。

他起身朝里走去。

榻上之人紧闭着双眸,手中攥着那被衾,将身子紧紧裹成了一小团,不留一丝缝隙,仿若她前段时日养的蚕一样。

瞧着就觉得冷。

顾祯上前探了探赵懿懿的指尖,一片冰凉顺着指尖传了上来。

“冷也不知道说。”顾祯咬着牙轻斥了声,到底拿了靠里侧的一床薄被,摊开过后,动作轻柔地盖在了她身上,又顺带掖了掖被角。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这一遭极其生疏,便是连指尖也是颤着的。

掖被角时,更是无从下手,手忙脚乱了好一通,才堪堪将那被角给理了个整齐。

立在榻边看了片刻,见她未有醒转的迹象,且紧蹙的眉头也渐渐平复,顾祯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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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顾祯照旧召见政事堂诸人,商议长安运粮之事。

柔然战事已然告一段落,如今正值柔然要与大楚议和的阶段。

郑中书令道:“陛下,柔然此番虽主动提出称臣,然臣以为,柔然狼子野心,并非好相与之辈,其野心不可忽视。谁知这番称臣,包藏着什么祸心。”

自太|祖杀柔然可汗立威始,柔然已在大楚威压下苟延残喘了近百年,向来是挨了打就记一段时日的教训,稍稍放松片刻,便又故态复萌,不断地伸手想要试探大楚新任帝王的底线。

没有一任不下重手的。

许是这一任柔然可汗,是个能屈能伸的,竟主动提出议和,且要同大楚称臣,还提出送子入大楚学习□□上国礼仪。

说是学习礼仪,说到底,不过是未质罢了。

令一重臣颔首道:“郑相所言甚是,臣也以为柔然此番绝非好意。那蠕蠕将长子送来学了我大楚的东西,等回去了,可不就能用这些东西来对付大楚。”

一众人纷纷颔首应是,却有人反对道:“柔然既要议和,奉我大楚为主,何必拒绝。也好叫周围那些小国看看,依附大楚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