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4页)

她按开他的车载音响,想听听他最近听的歌,点开他最近一首,钢琴的前奏流泻出来,塞满安静的车厢。

“这是什么歌?”娄语还是第一次听到。

“coldplay的《O》。”他道,“这五年一直在听。”

娄语听着男声富有磁性的演唱,点点头:“很好听。”

他不置可否:“是很好听,但我喜欢的点不在这里。”

“那你喜欢它什么?”

她曾经很了解他,知道他的口味,熟悉他的歌单,记得衣柜里他最爱哪件衣服。不能说这些习惯完全变了,但也不能说这些东西没变。分别的这些年,每个人都在改变,他当然也多了许多她不了解的部分。对此她并不感到惶恐,不过就像第一次那样再去了解他,再爱上这个人一遍。

闻雪时却卖起关子,笑道:“你自己听听看,说不定不用我讲你就能明白。”

可是直到差不多三分半钟的歌曲结束,她也没能准确地明白。

“这歌……”她试探地回答,“你喜欢曲调?”

他故弄玄虚:“不是。”

她撇撇嘴:“……那我有点猜不到了。”

他刚准备开口,放在扶手盒里的手机突然叮叮叮弹了好几条微信消息出来。

闻雪时扫了一眼:“应该是丁文山来的消息。你帮我看看吧,密码1222。”

1222,12月22日。

她的生日。

还是老样子,和他的手机号码一样,这么多年都没变。包括把手机全权交给她的坦然也完全没变。

娄语心头一跳,故作镇定地说好,打开他的手机,点进微信,然后看见了自己被置顶。

他还改过备注,“wdgb”。

娄语无声地念出这几个字母,忽然意识都这是什么的缩写……

那是,我的国宝。

她手指一颤,手机差点脱手。

娄语抿住嘴唇,视线往下扫,并没有特意去细看,但还是大致扫到了那些聊天框,一排还来不及处理的红点,最上面是丁文山刚发来的,然后是助理,余下的有些头像她有的眼熟,之前都拍过戏加过微信,有的则完全不认识。

这些人不论男女,居然都在问闻雪时,在干嘛,睡了吗。

娄语无语。

他仿佛察觉到她异样的沉默,直接道:“你在意的话就问,不要憋着。”

她嘴硬:“倒也没有……”

毕竟她的微信也经常有人嘘寒问暖,那么闻雪时也不可能无人问津,招蜂引蝶程度和她不相上下。

但还是不爽。

他平淡道:“都是圈内人,我不方便删,但我也不会搭理。但如果你想让我删掉他们的话我也无所谓。就说被盗号了。”

“……亏你想得出来。”她被他逗笑,点开丁文山的消息,念出来,“他在问你明天晚上的线上采访提纲你确认没有,你看了吗?”

“你直接跟他回说我睡了吧。”

“好。”

她按照他刚才的话润色了下回复过去:我准备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收到消息的丁文山却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居然没打句号……

嘶,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

娄语还没察觉到自己有点露出马脚,下意识点退微信准备锁屏把手机放回,手指不经意往右一滑,iphone自带的照片回忆冷不丁显现。

她看见那张照片,完全愣住。

——金碧辉煌的颁奖大厅,黑压压的座位,高筑的舞台,穿着拖地黑裙的女人站在其中,眼含热泪,手里紧攥着沉甸的视后奖杯。

那是三年前她登顶的那一刻。

照片上没有任何工作室或者粉丝的水印,是用手机亲自拍的。

就在这时,明明已经停滞的歌曲在三分钟之后,居然再度响起歌声——

她这才意识到,这首歌根本不止三分钟,刚才的停顿也并不是结束,而是歌曲的留白。

它狡猾地留白,漫长到让人以为不会再有后续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了空灵的女声吟唱,曲风截然不同,像遥远的唱诗班在庆贺新生。

它恰好响在她手滑的瞬间,两种不同程度的震撼敲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以致于她情不自禁地浑身战栗,怔怔地侧过头去看闻雪时。被手机背叛的主人还毫无所觉,看着路段前方,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瞥她一眼,腾出手揉揉她的耳朵。

“怎么了,困了?”

声音软得像一片云。

她的心脏被这片薄云绞杀,掩饰地把手机摁灭,故作平静地放回扶手盒。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首歌了。”她无所适从地调整着表情,“因为这三分钟的留白对不对。”

他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在这首歌里能听到希望。”

无论是对于人生,对于梦想,还是对于他们之间的爱情,似乎都在唱着绝处逢生的可能。

这五年来,他每次觉得自己快没办法支撑下去的时候,这首歌某种程度上像是一粒药片,告诉他现在所经历的只是留白,而不是终点。

终点的尽头,是娄语。

如果从前有人对他说,一个人的存在会那么重要,他一定会嗤笑。

很多年前,那会儿还是大学的时候,老师教表演课,回去让他们多看经典影片,多学习演员的表演方法,重要的还是体会故事背后的人生哲学。只有真正懂了人情世故,才能真正诠释出好的作品。

他便经常在打工完后的深夜专门绕远路去录像店租碟来看。大城市如今那样的店铺已经很少了,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家,开到凌晨两点,坐夜8路从他打工的地点开始七站,再坐夜26路经过漫长的43分钟到达学校。

宿舍常常很空,一个常年拍戏,一个根本不住校,还有一个混迹夜店,这个点正是最high的时候,如果钓到妹,整夜都不会回宿舍。

比起舍友们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独自坐长长的夜路公交去租碟就是他唯一的乐趣了。他总是喜欢看窗外,路上会经过一条河。他怕看见河,尤其是夜色下的河。但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它瞧,脑子里想的是父亲那一晚看见的河面,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那确实挺无聊的,无聊得让人想要慢慢走进去。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看见车窗上映出的影子在笑,他盯了他一会儿,才意识到,哦,原来这个在笑的人是我自己。

晴好的夜晚,会有情侣在河边接吻散步,也会有三两个中年人结伴在这里夜钓,大多数时候,那条河边的路还是空荡荡的,只有蚊蝇在路灯下飞,清白的灯光和月光混在一起,分不清哪种白看上去更寂寞一些。

又或者只是他的眼睛看什么都寂寞。

电影是唯一看上去能让他感觉不太寂寞的东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死亡,也有各种各样的爱,虽然他也并不是完全明白,但他看完一场电影,就会在爱和死里穿梭一遍,那种感觉很好。不过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很痛彻地明白死亡,不太能明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