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页)

语毕,看向祁臧,许辞郑重地又道:“这次尤其要多谢祁队长。要不是,事情要麻烦多了。大家都在锦宁市,以后或许还少不了要麻烦你。祁队多担待。”

触及到许辞的眼神那一刹,祁臧心里所有的烦闷都消散了。

他怎么感觉,许辞这是在帮自己说话呢?

他是吧?

他特意当着一直对自己趾高气扬的林景同特意感谢自己了。

不过下一瞬,祁臧微妙地察觉到了什么,心脏又是一沉。

他忽然意识到,许辞那句“多担待”,其实是在替林景同道歉。这么看,他又分明是向着林景同的。想到这里,祁臧心脏难免有些酸涩。

但很快祁臧心里所有微妙的情绪都不见了。

他心里有的只剩对许辞的心疼。

许辞看似在端水、在两头讨好,在以极高的情商处理这略显尴尬的场面。可只有祁臧明白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跟许辞朝夕相处了四年,祁臧最清楚,许辞从来不是那种圆滑的、长袖善舞、善于交际的那种人,他明明连社交场合都很少去。

可是为了自己的父母、为了死去的战友,他必须要混进清丰集团、必须要走到很高的位置。他逼自己染了一身商业气息,逼自己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左右逢源、直到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侧过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舒延。

果然,祁臧发现他看向许辞的眼神有些诧异,神情则是一脸地若有所思。

呼一口气,压下心尖的所有酸涩,祁臧又拍拍桌子。“行了,散了。舒队,怎么说,我们一起送谢先生回拘留所?”

·

三日后。

许辞身上的嫌疑基本洗清,取保候审的手续也办了下来,可以离开拘留所了。

取保候审期间,他的驾驶证、护照等全部需交由公安机关保留,于是祁臧开车来送他回家。

即将离开拘留所的时候,问了祁臧一些情况,而后许辞提出,想去见平安一面。

祁臧痛快点头。“好。我送你过去。”

片刻后,见客室内,在祁臧的陪同下,许辞见到了平安。

昔日好友如今这般相见,一个西装加身,一个一身囚衣,两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不过短短几日,平安却显而易见的瘦了,竟有些露了皮包骨。

祁臧瞧得皱眉,而后主动开口:“录口供的时候,你帮我说了很多话。谢谢你。不然我出去得可能没这么快。”

平安苦笑。“我说的都是实话。本来就是我们威胁你……”

不过这么一句话,平安眼眶已经红了。

抬起双手,把脸埋进掌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重新抬起头看向许辞,语带哽咽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以为我们有共同的志向,只是走的路不一样……但我们本该是并肩前行、弄死四色花的兄弟,可是……是我错了,我……我没有坚守自己……”

通过这几日的审讯,平安已从祁臧那里得知,其实血莺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血莺在场子里见过他妹妹,装作知心大姐姐向她靠近,得到了她的信任,以及她的所有故事,最后却把她送到了一个更残酷的场子,还抢走了她的长命锁,因为那是纯金的,值不少钱。

在审讯室的时候,平安一脸不可置信。“那她怎么会一眼认出我?”

祁臧反问:“那你觉得,她是为什么能一眼看出谢桥是许辞?”

血莺能透过每个人面部的五官表象、看清下面潜藏的骨相,甚至能看出骨相的变化走势,以及曾经经过怎样的手术刀修饰。

而骨相是具有遗传特质的。

见到平安的时候,她能发现,这人与她多年前见过的那位姑娘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这个时候,即便她不能完全确定,对平安稍作言语试探,也就能确定了。

此时此刻,平安看上去简直痛苦不堪。“对不起许辞,我差点害死你……我……不,无论怎样我都害了你……”

许辞看向平安。“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没有坚守自己。”

“抱歉……”平安实在扛不住了,几乎泣不成声。

许辞叹了一口气,到底开口劝了他:“不过这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也非常愤怒,觉得你背叛了我……不过这几日了解下来,我发现血莺这个人确实不一般。她深谙人心,实在太会抓人的心理弱点,继而进行心理攻势。

“她几乎在每个人面前都能呈现出不同的性格。那全是她根据不同人的性格所表演出来的。

“崔俊杰那样一个海王,向来只有他辜负其他人的份儿。可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血莺就能让他收心跟自己结婚……她是真的不简单。

“再比如,在跟我谈话的时候,血莺就直接抓住了我失去母亲的痛点,逼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不知不觉中快速跟她共情,继而同情她的遭遇,愿意帮助她……她与人谈话时,布局布得无声无息,其实我都差点上当了。比起你,我的优势可能只是我的警察身份,学过一些这方面的技巧,以及读过几本心理学书籍。

“所以……你有做错的地方,但不该因此消沉。后面警方用得上你的能力。即便在牢里,其实你也还可以战斗。只要你愿意。”

平安:“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可我怕……我怕没有人会信我……我不值得,我……”

“我见过你从前的样子。在缅甸的时候,即便重伤快死了,你背上背着一个姑娘,手里还拖着几个……你在拼尽全力救她们出来。”

话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经历,许辞的神情变得格外凝重。

片刻后,他对着平安,也像是对着自己的内心,以强调般的语气开口:“这个世界的陷阱太多,我们很容易就迷失自己,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厌弃……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能要记得自己从前的样子。”

八年了。很多时候在清丰集团送给自己的那栋别墅里醒来,许辞走向盥洗室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只会记得这个人叫谢桥,竟丝毫想不起自己曾叫许辞,更想不起从前自己长什么样子。

就好像他已经把许辞彻底丢了似的。

他成了商场尔虞我诈中,藏在林景同背后那个为他出谋划策、精于算计的冷面狐狸。

他就快要想不起从前的许辞到底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直到与祁臧重逢,老听起他以“我那位老同学……”的句式开口,许辞似乎才能一点点、慢慢地找回些许关于从前的回忆。

这个时候他会更加记得,自己还是一名警察。

他还能提醒自己,自己没有反复陷入自我怀疑与否定,没有不清醒到丧失斗志,他还没有……因为缅甸那场血案、没有因为父母的仇恨而彻底丧失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