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侦探与巧克力长裙(第6/6页)

艾洛蒂缓缓伸直手指。许多根头发粗细的纳米丝从指甲盖底下冒出来,一队眼镜蛇般扇形排开,向外延伸。

“啊,”伊斯多道,“上传触须。我正琢磨它们藏在哪儿呢。”

艾洛蒂迈着痉挛似的古怪步子朝他走来。触须的尖端开始发光。伊斯多这才头一次想起,今天的派对自己多半要迟到得狠了。

“你不该在没人的地方干这事。”她说,“你该带着你的义人一起。塞巴的朋友也会出钱买你的,也许比买他的价更高。”

上传触须瞄准他的脸,像光鞭一般突然向前弹出。他头盖骨上多了十个针孔,接着是怪异的麻木感。他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身不由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艾洛蒂站在他面前,双臂张开,仿佛傀儡师。

“他是这么说的吗?说没关系?说反正他们都能把你父亲修好?”他的话结结巴巴地吐出口,“瞧瞧吧。”

伊斯多对她打开自己的隔弗罗,把来自下界的共同记忆交给她:在地下的房间,巧克力制作师尖叫、挣扎、一次又一次死去。

她瞪大眼睛盯着他,触须落下。伊斯多膝盖一软。混凝土地面真硬啊。

“我根本不知道,”她说,“他从没——”她盯着双手,“我到底——”她的手指收成爪子,触须跟上,朝她的脑袋飞过去,消失在她头发里。她摔倒在地,四肢抽搐。他不想看,可他没力气动弹,连闭眼都办不到。

绅士说:“我见识过不少叫人吃惊的蠢事,但你这次足可名列前茅。”

伊斯多虚弱地笑笑。脑袋上的医疗泡沫好似冰做的头盔。他躺在担架上,就在工厂外。黑袍的复活师与灵活的下界生化智能机从他们身旁经过。“中庸从来不是我的目标。”他说,“抓到那个瓦西列夫了吗?”

“当然。那男孩,塞巴斯蒂安,他去店里想买下裙子,说准备给艾洛蒂一个惊喜,让她高兴高兴。被捕以后就自毁了,他们都这样,同时狂喷费德罗夫主义的口号。一个武器化的模因差点打中我。接下来还得把他的隔弗罗网络连根拔起——我不认为受他蛊惑的只有艾洛蒂一个人。”

“她怎么样了?”

“复活师很厉害,只要有可能,他们会修好她。然后呢,我猜她大概要提前成为默工了,全看‘民声’怎么说。不过那段记忆——你不该给她,对她打击很大。”

【民声:忘川的民主决议系统。】

“我做了必须做的事。她活该。”伊斯多道,“她是个罪犯。”巧克力制作师死亡的记忆依然在他脑中,又冷又硬。

绅士摘下帽子。帽子底下的面具不知是什么材料,反正总随他脑袋的轮廓延展。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显得年轻了些。

“你的愚蠢也足以构成犯罪。你本该与我分享隔弗罗,或者换个地方和她碰面。至于说活该——”绅士停下不说了。

伊斯多道:“你早知道是她。”

绅士没作声。

“依我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关键不是她,而是我。你是想测试什么?”

“你肯定早就想到了,我至今没让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必然有我的理由。”

“为什么?”

“首先,”绅士道,“过去在地球上,他们所谓的义人通常都是治愈者。”

伊斯多说:“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看不出来。”

“怎么,难道我该放她走?饶恕她?”伊斯多咬住嘴唇,“这样可解不开谜题。”

绅士道:“的确。”

仅仅一个词,但伊斯多能感觉出里面包含着某个形状。并不坚实、并不确定,但确实存在,毫无疑问。愤怒促使他伸手去攫取它。

“我觉得你在撒谎。”伊斯多道,“说什么因为我不是治愈者所以不能成为义人,‘缄默’就不是治愈者。真正的原因是你不信任我。你想要一个从未复活过的侦探,你想要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侦探。

“你想要一个可以去调查地下老大的侦探。”

“那个词所指的人物,”绅士道,“并不存在。”他戴上帽子,站起身,“多谢你的帮助。”义人碰碰伊斯多的脸。天鹅绒的触感出奇地轻盈、柔和。

“对了,”绅士道,“她不喜欢巧克力鞋子。我替你备了些松露味儿的糖果。”

说完他便消失了。草地上躺着一匣巧克力,用红缎带绑得整整齐齐。

  1. 指罗夏墨迹测验,著名的人格测验,在临床心理学中使用得非常广泛。通过向被试者呈现由墨渍偶然形成的图样,让被试者说出由此联想到的东西,然后分类记录,加以分析,进而诊断被试者人格的各种特征。​​​​​

  2. 一个火星年相当于1.88个地球年。​​​​​

  3. 古希腊神话中的战神,宙斯与赫拉之子,相当于古罗马神话中的玛尔斯,即火星。​​​​​

  4. 源于俄罗斯哲学家、未来学家尼古拉·费德罗夫(1928-1903),他倡导利用科技手段达成肉体永生,甚至死人复活。其信念后来被索伯诺斯特吸纳。​​​​​

  5. Meme,某种信息,以传播为目的,在诸如语言、观念、信仰、行为方式等的传递过程中起作用,与基因在生物进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类似。在这里指塞巴斯蒂安自毁时所喷发的口号。(能造成实体伤害的口号,自然是科幻内容。)​​​​​

  6. 详见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