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雪(正文完)(第3/5页)

“子霁君那时已经疯得彻底了,”狌狌道,“先是在即将飞升时入魔,那般程度的魔气冲击神魂,换做旁人是要直接成为毫无理智的大魔的,而后又是在至阳之地自废修为,重修入道,那般极致的痛苦足足持续了千载,他能活着已是连天道都无法预料的事。”

“可哪里值得?”江绪红了眼,“单单为了我,又哪里值得受这些苦?”

“于子霁君而言,这些都比不上你,”狌狌抬掌拍了拍瘦弱的脊背,“他做了这些,自然也得付出旁的东西,子霁君同天道交易了自己的仙缘同天道之子的身份,再将自己的,又受了三千年烈火烧魂之刑,这才能在时间倒回后前来寻你,同时,他再也不能拔剑,也再也不配拔剑。”

江绪明白狌狌的意思,严绥拔剑从来是为了守护,可他却在不知情时杀了所爱,又在疯癫中沾染了无数条人命,往后的他,哪里还配拔剑?

他再也忍不住,死死咬着牙声音哽咽:“他明明直接飞升便好了。”

狌狌只是长叹了口气,道:“有些话,我觉得不应我同你说,你现在回去,便能问问子霁君了。”

江绪愣了冷,倏地站起身:“你是说——?”

他的眼神明显一亮,匆匆道了别独自离开了招摇山,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晨光微熹的早晨带着一身寒气踏上了琼霄峰,在瞧见屋内亮着的微弱灯光时,江绪却莫名生出了些忐忑和不安来。

正当他在门外踌躇时,门却被人从里头拉开,严绥披着厚厚的外衣,苍白的脸上是恍如隔世般的熟悉笑意。

“怎的回来了?”

江绪听他这般问自己,忽地眼眶一热。

“招摇山……没什么好玩的,”他试探地朝严绥迈出脚步,弯着眼微笑,“想师兄了,便回来了。”

严绥也不戳穿他,只是张开手,温声道:“绪绪,过来。”

江绪终于忍不住,朝他扑了过去,眼尾隐隐有些濡湿感。

“哭什么?”严绥闷闷地在他耳边笑,“师兄醒来了,绪绪不是该高兴么?”

江绪只是紧紧地搂着他,好半晌才没头没尾地问道:“师兄,真的值得吗?”

严绥抬头看向天穹,今年的第一场雪正在朝琼霄峰坠落。

“我曾很迷茫自己为何而修道,”他说,“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天道之子,我就应当为飞升而不断努力。”

“可见到你后,我发现不是的。”

他轻柔地抬起江绪的下巴,在那双温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原来更喜欢热闹人间,和蹦蹦跳跳闯进我无趣人生中的你。”

江绪闭了闭眼,喉咙滚动了好一会,终于能平复情绪。

“师兄。”

他弯眼对严绥微笑。

“你瞧,下雪了。”

“嗯。”

严绥替他拂去衣上的尘与霜,语气柔和缱绻。

“往后还能有许多场雪。”

飞雪纷纷扬扬落下,旧日恩怨爱恨悠悠流淌,他们终于能在烟火人间中紧紧相拥,期许一个有迹可循的未来。

新雪初霁,明光灿灿。

时间奔流,烟火人间中,总有温柔爱意在漫长等待后得以圆满不朽。

与你,共许人间白首。

岁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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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冬至(1)

时光荏苒,又过了两年,快冬至时,严绥终于恢复了点元气,不必整日躺在床上昏睡,江绪这才松了口气,终于肯偶尔从琼霄峰上下来一趟。

第一回 便被程阎捉着去清宵峰饮酒了。

程阎这厮压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强行揽着人肩膀往清宵峰上走,又自顾自地把埋了好些年的桃酒开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江绪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他劝着灌了半坛子下肚。

喝到一半走人属实太不讲情面了,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屋内打坐的清宵子,若是被上一辈的师叔师伯们误会了,指不定还要去叨扰严绥,问自己同程阎可是生了什么嫌隙。

严绥如今哪有精力应付他们。

如此想着,他也只得跟程阎对坐着喝了好一会,中途的时候雅从药堂回来了,便也在桌边坐下,同江绪聊了起来。

“不必如此担心,”雅朝他晃了晃酒坛,“大师兄既已醒了,定然已无大碍。”

江绪却仍是心事重重的样:“我担心的倒不是这方面,那日在都广之野师兄先我一步散去修为,还是伤到了根基,日后定然无法再达到从前的境界了。”

几人便都沉默了下来,江绪笑了笑,饮下最后一口酒。

“嗐,”程阎也笑了声,道,“那我可有机会打过他了。”

雅斜觑了他眼,颇为看不起的神情:“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开春后大师兄接任宗主之位,看他如何整治你。”

“这不是有江师弟在,”程阎嘻嘻哈哈地勾住江绪的肩,“是吧?”

江绪也不由弯了弯眼,醉意上了头,他在飘忽中笑道:“嗯……但你若再不放我走,可就不一定了。”

程阎不由大笑着拍桌:“好啊你,在我这才待了一个时辰便想走!”

江绪也跟着晕乎乎地笑,将空坛子往桌上一搁,站起身道:“你这又没有琼霄峰好,改日师兄好了,我们再过来。”

程阎也知自己留不住他,只得对着那道步履还算稳健的身影喊道:“路上小心些,别栽下去了——”

江绪没有回头,只抬手轻轻一挥。

“知道了。”

某一瞬,程阎竟觉得他的背影同记忆中的严绥重叠在了一块。

“江师弟这两年愈发沉稳了,”他感叹道,“前两年那会,他还蠢得要命。”

“他如今可是怀光君,”雅嘁了声,也放下酒坛站起身,“也就是你还成日里不务正业,除了喝酒便是打鸟。”

程阎夸张地抬手指着她:“你一日不损我就难受是吧?来来来,我们切磋一番……”

清宵峰上的动静在落雪中渐渐隐没,江绪就这般淋着雪回了琼霄峰,才将将走到桥上,他便瞧见院中站了道裹得还算严实的身影。久,

于是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下,生出点心虚来。

“师兄,”江绪抬手闻了闻在自己的袖子,“今儿天冷,你怎么出来了。”

身上全是酒香,他心知自己瞒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下去的时候遇着了程师兄。”

“猜到了,”严绥抬手拂过他落了薄薄一层雪的肩,“怎么不带把伞。”

他的神色依旧是虚弱苍白的,笑意温和地将江绪揽进怀中:“身上都是凉的。”

江绪只是有些呆呆地笑,嗓音全都黏糊在一块,软绵绵的:“下山时没想着去那么久。”

他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拉着严绥往屋里走,跌跌撞撞地,好几次险些跌倒又被扶住,醉得连严绥的面容都显得有些模糊,只能听见对方无奈道:“下回莫要一下喝太凶,又没有催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