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新印(第2/2页)

以那一抹灵魄生生接下灵王一剑。

剑气毫不避挡,重重相接之时,天际九霄雷动。数百里的云雾都被猛吸而来,在那一处流转成长长的云涡,通天彻地。

就连灵王都没有料到,他会生接那一剑。

“你不是想说这世间一切都是假的么?”灵王问道,“你想说这里才是乱线,所有都是虚影一片。既然是虚影,既然都是假的,你为何还怕惊扰落花山市,而强接这一剑?!”

云涡里白茫茫一片,俱是湿冷的雾。

天宿的嗓音就散在雾里,他说:“因为有人曾生于这里,又亲眼看着这里烧为焦土灰烬。”

他不希望等那人来到这里,还要再看一次山市灯火尽熄,哪怕是乱线。

焦土……

灰烬……

灵王躯壳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搏动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有些错乱,仿佛同什么人血脉相连。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被闷在一个巨大的罩子里,偶尔顶开一丝缝隙,于是有隆冬的风透了一缕进来。

他眼前隐约闪过一些画面——

冲天的山火烧了不知多久,烧到天边都浸透着猩红。而他就在火里,看着曾经热闹的一切化作焦土。

然后以剑分灵……

***

萧复暄和乌行雪就是在那时闯进了乱线,被拽进了白茫茫一片的云涡里。

那一刻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在那个瞬间里,天宿那一抹灵在剑气巨震之下碎裂如烟,空了的本体躯壳直坠向地。

而云涡里的萧复暄抬了眼。

本体和傀儡躯壳裹着金光剑气,相接之时,傀儡躯壳融散于雾。依照现世的年岁来算,时隔整整二十五年,天宿萧复暄终于复归本体。

灵王也从云霄直落而下。

他身如银雪鹞鹰,以长剑点地。

只是当他与乌行雪同处一处时,他躯壳里的搏动就变得更加剧烈,几乎是一下一下地砸。

落花山市陷于大火的场景又一次直贯进他脑海中,提着剑劈开灵魄的那一幕也随之而来。大火烧身的灼热和灵魄分劈的剧痛同时涌起,像无端海最高的海潮,兜头将他笼罩进去。

那一刻,灵王和乌行雪恍若重叠。

他们似乎想起了一样的事,有着一样轻而急的呼吸,身形一样紧绷如弓弦,脸也一样苍白无血色。

在劈分灵魄的痛苦重卷而来时,乌行雪身形晃了一下,一如当年在落花台的山火中一样,半跪于地。

萧复暄听到那声闷音,猛地扫开浓雾。

他隐约看到乌行雪的状态,脸色骤变,一把抱扶住倒下去的人,低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他就止住了。

因为他发现乌行雪另一边颈侧有一道新伤,应当是刚弄出来的,汩汩的血从伤口里流淌下来,顺着颈骨洇进领口,染得一片殷红。

那新伤并非什么创口,而是有意为之。因为那伤的形状是一道咒印,萧复暄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贡印。

曾经乌行雪还是仙的时候,脖颈上有天赐的“昭”字。那道贡印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牵系着乱线上的这位灵王,供养着源源不断的灵力。

后来他堕为邪魔,“昭”字印消,两者之间牵系便断了。

如今,他居然又生生在脖颈上新落了一道贡印。

贡印以血落成,效力便格外重。他靠着这道贡印,将自己与乱线灵王之间又拉起了一道牵连。

……

怪不得始终被天道影响死死封禁的灵王忽然有了一丝松动。

又怪不得他会跟灵王一样想起过去的事,承受着曾经承受过的痛苦……

“乌行雪!你——”萧复暄哑声说着,就要去愈合那道伤,却被半跪的人一把抓握住手。

乌行雪抓得极用力,骨节泛白。但他却扯了扯苍白无色的唇,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萧复暄,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