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做一次吧?(第2/3页)

杨主任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的右手依旧没办法完全停止发抖,便问道:“刚才我问过你断药了没,你没有回答我,是不是还在吃?”

靠到沙发椅背上,陈洛愉颓丧地点了点头。

杨主任说:“我记得那时候你母亲是要带你出国读书的,后来有看医生吗?”

陈洛愉继续点头。

杨主任没有直接碰他的左手,而是隔空指着手背上的大号创口贴:“这个症状这么多年都没有缓解过?”

用右手盖住了左手背,陈洛愉说:“其实在三年前就断药了,那时候也不会再抓手背,感觉整个人都正常很多,情绪也能控制住。”

“后来是遇到什么复发的?”

“最近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才又开始吃帕罗西汀。”

“那你现在有没有继续看精神科医生?”

等待了许久后,杨主任才看到陈洛愉轻轻摇头。

对他这种回答,杨主任是一点也不奇怪。

精神科病人在经历了疗程并治愈后,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承认自己曾经患过精神类疾病,不愿被异样的眼光打量,更不愿影响到表面安稳的生活。因此在出现复发的症状时,很大概率都会选择自己偷偷吃药,或者在一些不够正规的途径问诊买药等等。

这种做法很容易加重病情,杨主任道:“我给你做个检查吧?不管是不是选择在我这里继续治疗,至少先了解清楚自己的情况。”

“你也是医生,该明白讳疾忌医可能带来的影响。”

杨主任不想加重陈洛愉的精神负担,所以即便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他也用很温和的语气来提醒。

“暂时不用了,”陈洛愉站起身,“这两天感觉还可以。”

杨主任想再劝他几句,被他打断道:“杨主任,今天您和我谈的这些,还有我在吃药的事希望您能保密。”

杨主任道:“这个你可以放心。”

医生都有职业操守,陈洛愉倒不是真的担心,他就是想交代一下:“特别是我母亲,如果之后她有联系您,希望连我来见过您的事都一起保密。”

走出六角亭院区的大门,陈洛愉伸出手心,接住空气中稀疏的雨滴。

刚才来时还是阴天,这会儿却下起小雨,路边的三辆流动摊贩车纷纷架起遮阳伞,他随意看了眼,发现中间那辆推车在卖椒盐馓子。

摊贩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脸颊上有两块常年日晒的红斑,这让他想起了陈飞麟的母亲。

就像他联系不上高宇衡,没办法知道陈方文葬在哪一样,他也不知道陈飞麟家人的现状。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陈飞麟的家里应该很艰难吧。

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有几滴雨水落在了眼角和嘴唇边。望着自己呼出来的雾气消失在灰白的天幕中,他伸手抓了一把,手心里空空如也。

这种感觉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什么都抓不住。

就算杨主任希望他尽快做个检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可他又能用检查换回什么呢?

为了让他变成一个‘正常人’,刘丽亚可以狠心在那种情况下把他送去强制矫正。

他真的是刘丽亚亲生的吗?

不知不觉仰了太久,颈椎酸麻到视野开始发昏。他低下头,走到附近的一株树下,拿出手机找到陈飞麟的号码,但在按下去的一瞬间,他又记起了陈飞麟说过的话。

要他保持距离。

微微颤抖的右手拇指最后按下返回键,他点开微信,在陈飞麟的对话框内打下一行字。

【今晚会回来吗?我们能不能再见一面?】

到街对面买了两份椒盐馓子,陈洛愉坐车回家了。

陈飞麟没有回消息,602室的门缝间也没有灯光透出来。他回到自己家里,把椒盐馓子当晚饭吃,又开了两瓶科罗娜当水喝。

可惜椒盐馓子没有陈飞麟母亲做的好吃,科罗娜也没有陈飞麟调的酒好喝。

洗了个澡后,他倒进被窝里,又看了一次微信。

除了医院的几个群有新消息提示外,钟航,周岩和赵俊凡都找过他,可他一条对话框都不想点开。

他只喝了两瓶啤酒,现在还不到九点,身体却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也像醉了一样转不动。

视线停留在置顶的一个对话框上,看着自己发过去没有得到回应的文字,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皮,闭上了。

噩梦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他又站在被烧毁的出租屋前,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大火被扑灭了。他穿着睡衣,赤着双脚站在门外的污水中,前面不远处有一道瘦高的背影。

那人低着头站在废墟中间,身上的T恤染满了污渍与血迹,右手臂被大火烧得皮开肉绽,左手指还在淌血。他认出了那是陈飞麟,吓得肝胆俱裂,但还来不及迈开脚步就被人拽走了。

拉他的人也只露出一个背影,他看着刘丽亚最喜欢的黑白流苏长裙穿在这个人身上。在他激烈地想要挣脱时,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被绑在了床上。

是那种特制的铁床,他的手腕和脚踝都有束缚带捆绑拉开,腰部与大腿也被牢牢固定住。他像一头待宰的羔羊无法动弹,头上被戴了特殊器具,然后有人打开旁边的仪器开关,一阵电流猛地窜进脑海中。

他控制不住身体的抽搐,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了,还有气味难闻的酸水不断从嘴里呕出来。

他呛到气管,咳得肺像被针扎过那么痛,但这些难受的症状比起痛到要裂开的脑袋来说都不算什么。

一直到他失去了意识,这种折磨才结束。然而不久之后,他又反复经历同样的折磨,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挣脱不出来。

第二天他休假,没有闹钟的打扰,所以躺到快中午才清醒过来。起床时他头昏脑涨,手脚都是软的,脖子和腋下挂着冷汗,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站得起来。

去洗了个热水澡,他的精神也恢复了些,到厨房喝了杯冷开水后,他去敲隔壁的门。

陈飞麟还是不在,也没有回消息,又像之前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坐进沙发里,对着茶几上装着剩下几口椒盐馓子的塑料袋发呆。不知不觉坐到了下午,期间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但没有一个是陈飞麟的。

在沙发上昏沉沉地睡到太阳下山,一阵敲门声持续地响起。他不想动,直到敲门的人开始叫他的名字,又打他的电话,他才不得不爬起来。

赵俊凡的表情很不满,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他惨白的脸色镇住了。进门换了拖鞋,转身看到他躺进沙发里,赵俊凡走过去问道:“你是不是病了?”

陈洛愉一句话也不想说,就闭着眼睛睡觉。赵俊凡的手指贴在他额头上碰了碰,自言自语地回答:“体温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