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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阶梯,让他们都上船,”伊妮娅命令道,“快。”

飞船没再出声,它执行了伊妮娅的命令。西奥打头,领着那帮难民爬上斜梯和环形阶梯,来到我们等待的房间中。

大多数留在悬空寺的人都在:几名寺庙僧侣,来自朵穆的卓莫错奇,前任士兵乐乐,罗莫顿珠也在,我们很高兴他的翼伞把他安全地带了回来,从他的笑容和拥抱看,他也相当的高兴。还有住持堪布拿旺扎西,占定,美仁,矻矻和恺伊,乔治和阿布,达赖喇嘛的兄弟桑坦,砖匠维奇·格罗塞和金秉勋,监工孜本夏格巴,林西吉普——他没以前那么阴郁了——还有高台装配工大滝治之和远藤健四郎,以及竹匠沃铁·玛耶和雅努斯·库提卡,就连洛京市长查理奇恰干布也在。但没有达赖喇嘛,多吉帕姆也不在。

“瑞秋去接他们了,”西奥说,她最后一个上船,“达赖喇嘛坚持要最后一个离开,金刚亥母留下来陪他。但应该快要来了,刚才我正想回去看看……”

伊妮娅摇摇头。“大家一起去。”

有这么多人,没办法让大家都安静地坐好。这些人在楼梯上乱转,有些人在图书馆那层呆站着,有些人逛到顶部的卧室,通过观景墙望着外面的景色,还有人到了沉眠舱和引擎舱。

“出发,飞船,”伊妮娅说,“目的地悬空寺。直接前往。”

对于飞船来说,直接前往的意思就是喷射出十五公里长的火焰,飞上高空,然后在最后一秒开动阻种器和主引擎,垂直往下降。整个过程花了大约三十秒钟,虽然内部密蔽场将我们好好保护着,防止把一切压成肉酱,但那些在楼上瞭望外部的人肯定是晕头转向了一番。我、伊妮娅、贝提克和西奥在全息井中注视着一切,虽然屏幕实在算不上很大,但那剧烈晃动的影像还是让我紧紧抓住了舱壁和地毯。飞船继续往下降了一点,最后悬停在寺庙建筑上空五十米外。

“啊,该死。”西奥骂道。

全息景象显示出一幅惊人的画面:一名男子正向底下的云层坠去。即使现在马上飞下去接住他也已经赶不及了,一秒钟之前他还在自由坠落,但下一秒他已经被云层吞没。

“是谁?”西奥问。

“飞船,回放并放大画面。”伊妮娅命令道。

卡尔·林迦·威廉·永平寺,达赖喇嘛的保镖。

几秒钟后,几个人影从正见塔楼中出现,来到最高处的平台。在不到一个月前,我也曾卖力地为伊妮娅建造这座平台。

“见鬼。”我大声说道。尼弥斯女魔头一只手拎着达赖喇嘛,走到了平台边缘,将手伸到了深渊之上。在她……在她身后……走来一男一女,是她的克隆人兄妹。接着,瑞秋和多吉帕姆也从平台的阴影中走出。

伊妮娅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劳尔,你想和我一起到外面去吗?”

她已经将瞭望台探了出去,但我知道她的意思并不单单是这个。“当然,”我一面说,一面想着,这是不是她的死亡?这是不是自她出生前就预见到的事?是不是我的死亡?“我当然会和你一起去。”我说。

贝提克和西奥也迈开步子,想和我们一起走到飞船的瞭望台上。“不,”伊妮娅说,“拜托了。”她抓了抓机器人的手,“朋友们,你们可以在里面观看这一切。”

“伊妮娅女士,我很想和你一起去。”贝提克说。

伊妮娅点点头。“但这是我和劳尔两个人的事。”

贝提克低了低头,接着马上回到了全息井中。图书馆和螺旋楼梯上的其余几十个人都没有说话,飞船也保持沉默。我和伊妮娅一起走到了瞭望台上。

尼弥斯仍旧将男孩拎在深渊之上。现在,我们正位于女魔头和她的兄妹俩上方,离她们只有二十米之远。我徒劳地思索着,她们能跳多高呢。

“嗨!”伊妮娅叫道。

尼弥斯抬头仰望。我又一次觉得正视她的目光,就像是正视一对空洞的眼窝,里面没有一丝人性的感觉。

“把他放下。”伊妮娅说道。

尼弥斯微微一笑,松开了抓着达赖喇嘛的手,男孩坠向深渊,但最后一刻,女魔头还是用左手抓住了他。“小毛孩,小心说话。”这名苍白的女子说道。

“让他和另外两个人走,我下来。”伊妮娅说。

尼弥斯耸耸肩。“你没必要下来。”她说,声调并没有提高,但隔着一大段距离,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让他走,我下来。”伊妮娅重复道。

尼弥斯耸耸肩,他随手把达赖喇嘛丢过平台,就像是扔下了一片废纸。

瑞秋跑到达赖喇嘛身边,男孩受伤了,在流血,但还活着,她抱起他,转过身,怒目圆睁地望着尼弥斯和她的两兄妹。

“不要!”伊妮娅大叫。我从未听到过她如此这般的语调。那句话把我和瑞秋都震住了。

“瑞秋,”伊妮娅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请把上师和多吉帕姆带回飞船。”这句话很有礼貌,但也混着命令的口气,不容人反对。瑞秋也没有反对。

伊妮娅下达命令,飞船朝下降去,并从瞭望台上伸下一条阶梯。伊妮娅开始往下走,我紧紧跟在后面。最后我们来到了竹杉木平台上……地上铺的木板有我出的一份力……瑞秋领着孩子和老妇人从我们身边经过,爬上了阶梯。经过伊妮娅身旁时,女孩摸了摸瑞秋的脑袋。阶梯慢慢缩回,最后恢复成原样。瑞秋和多吉帕姆站在上面,西奥和贝提克也来了。受伤的小孩已经被谁带进了飞船。

我和伊妮娅站在拉达曼斯·尼弥斯身前,距她两米远。她的两兄妹走上前,来到女魔头的两侧。

“就你们俩?”尼弥斯说,“你的那个什么跑哪儿……啊,在那儿。”

伯劳从塔楼的阴影中飘出。我说“飘出”,因为虽然它在移动,但并不是真的在走。

我屈伸手指。这最终决战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虽然我在飞船上脱掉了保暖夹克,但身上仍旧穿着傻傻的拟肤束装和攀登轭具。虽然大多数器件都留在了飞船上,但这身轭具和多层衣物,还是不利我的行动。

不利我的什么行动?我想道。我亲眼见过尼弥斯的身手。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从未清楚地看见她的身手。她和伯劳在神林上搏斗的时候,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点朦胧的景象,接着是一阵爆炸,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在我握紧拳头前,她就能砍下伊妮娅的脑袋,抽出我的肠子。

赤手空拳。飞船上没有什么武器,只有一把格列高里亚斯中士的瑞士卫兵突击步枪,还被我留在了图书馆那层。在地方军服役时,教官第一次叮嘱我们的话是:如果弄得到武器,就永远不要赤手空拳地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