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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陛下。”穆斯塔法枢机笑着说道,“圣神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重新激活环网。而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最好不要那么做。”

我的紧张感迅速转变成一种极度的憎恶。这个样貌丑陋、穿着红色枢机服的矮个男人的言下之意是:他知道伊妮娅是怎么来到天山的,她要是想逃跑,这条路可行不通了。我朝我的小朋友望了一眼,但她似乎依旧心平气和,对这段话只是略微有点兴趣。难道还有另一座圣神不知道的远距传送门?至少这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活着:圣神封住了伊妮娅的老鼠洞,并派出了一只猫,或是好几只猫——轨道上的外交飞船,星系内无疑还隐藏着更多战舰——正随时恭候着她。如果我来迟几个月,他们肯定会俘获我的飞船,甚至将它摧毁,而伊妮娅仍旧飞不出他们的手掌。

但为什么要恭候她呢?为什么要玩现在这场游戏?

“……我们很想看看你的——叫什么来着?——对,悬空寺?这名字听上去很有意思。”说话的是布雷克大主教。

总管事图拉皱起了眉头。“不太好安排,阁下。”他说,“雨季要来了,走索道会很危险,就算是高路,在冬季的暴风下也很不安全。”

“不!”达赖喇嘛叫道。总管事朝上师转去,瘦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但后者毫不理睬。“我们很乐意安排行程。”男孩继续道,“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看看悬空寺,还有中原的所有地方……甚至是泰山,爬爬这座泰岳的两万七千级台阶,看看顶上的玉皇庙、碧霞祠。”

“上师,”管事低语道,他刚和总管事交换了一个父母亲般的眼神,现在垂下了脑袋,“我应该提醒你一句,春季时毒云潮会涨起来,而接下来的七个月里,中原和星球各处没有任何路通向泰山,所以中原的泰岳只能通过索道抵达。”

达赖喇嘛孩童般的笑容消失了……我想,不是因为盛怒,而是因为自己被人当小孩看待,这令他非常不悦。接下来开口时,他声音尖厉,语气中带着命令。我认识的孩子不多,不过我倒是认识很多军官,如果我的经验直觉没错,那这个孩子将会成为一名令人畏惧的司令官。

“管事,”达赖喇嘛说道,“我当然知道索道会停止使用,大家都知道。但我还知道,每年冬季,会有一些勇敢的飞行员从嵩山飞往泰岳。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把圣旨颁发到泰山的信徒中去?我们的一些翼伞还能搭载一名以上的飞行员……或叫乘客,是不是?”

管事的脑袋埋得如此之低,额头都似乎要擦到地砖上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是,当然。上师,当然。我知道你知道这些,上师。我只是想……我只是想说……”

总管事图拉厉声说道:“上师,我敢肯定,管事是想说,虽然每年都会有一些飞行员飞到泰山那里去,但在这过程中,其实有很多人身亡了。我们不想让这些贵宾有任何闪失。”

达赖喇嘛的笑容又回来了,但比起几分钟前,这笑容显得更为老到,更为狡猾——几乎带着嘲弄的意味。他对穆斯塔法枢机说道:“阁下,你不惧怕死亡,是吗?你莅临此地,目的正是如此,是吗?向我们展示你们基督重生的圣迹?”

“上师,不单单只有一个目的。”枢机轻声道,“我们来此,主要是替我主捎来好消息,谁愿意听,我们会和他分享;同时,也是想和你们这颗美丽的星球讨论是否有贸易往来的可能。”枢机向男孩回敬了一个笑容,“上师,虽然十字架和重生圣礼是上帝直接赐予的礼物,但很可惜,如果要完成圣礼,我们必须取回身体或是十字形的一部分。据我所知,掉进你们的云海之人都没能找回遗骨?”

“没有。”男孩附和道,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穆斯塔法枢机挥了挥手。“那么,也许我们还是应该限制一下行动,就算悬空寺和其他目的地可以通行,也还是不去为好。”他说。

众人沉默了片刻,我又望了望伊妮娅,心想面谈大概快要结束,不由琢磨着散会的信号会是什么,也许管事会领我们出去。尼弥斯女魔头那如饥似渴的眼神仍旧紧紧地盯着伊妮娅,我的胳膊都不禁起了鸡皮疙瘩。突然,让·丹尼尔·布雷克打破了沉默。“我刚才正和上师、总管事图拉讨论一件事,”他对我们说,似乎我们能将某个争论彻底解决,“我们的重生圣迹和佛教徒关于转世的悠久信仰,这两者之间有着非常惊人的类似。”

“啊。”坐在黄金宝座中的男孩感叹道,脸上容光焕发,似乎有人说起了一个让他十分感兴趣的话题,“但并非所有的佛教徒都相信转世之说。暂且不管他们迁徙到天山后,佛学理论在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算在这之前,也并非所有的佛教教派都接受重生的概念。我们知道,佛陀不愿意和他的弟子谈论是否有来生这样一件事。这个问题和佛道无关,”他说,“禁锢在个人存在的枷锁中,不可能得到回答。先生们,多数佛教教派,都可以进行深入的探索和体会,并当成悟道工具所使用,而不会堕入鬼神的概念下。”

大主教满脸困惑,但穆斯塔法枢机迅即说道:“但是,你们的佛陀不是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上师,你们的经文中肯定有这一段,如果我说错了,请马上纠正我——‘是有不生、不长的非缘生法存在。如果没有了这不生、不长的非缘生法,则一切生的、长的、因缘和合的就无从解脱。’”

男孩笑容坚定。“没错,的确有这样一句话,阁下。很好。但是,在我们的物理宇宙中,难道没有一些元素,同样受制于我们物理宇宙的法则,它们还不被我们完全了解,却可以描述成不生、不长的非缘生法?”

“上师,就我所知没有。”穆斯塔法枢机说道,口吻友好,“但我不是科学家,只是个可怜的神父。”

男孩没有顾及穆斯塔法的外交手腕,他似乎决意将这话题讨论下去,“穆斯塔法枢机,我先前已经说过,自我们登上这个多山星球后,佛教的形式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如今更大程度上是以禅宗的精髓为核心。旧地有一位伟大的禅宗大师,名叫威廉·布莱克,是位诗人,他曾说过——‘永恒爱恋时间的儿女。’”

穆斯塔法的笑脸没变,因为他没有听懂。

达赖喇嘛的笑容却消失了。男孩的表情虽和蔼,但很严肃。“穆斯塔法枢机,你认为布莱克先生的意思是,没有终点的时间是毫无价值的时间?任何长生不死的人——即使是上帝——也会嫉妒慢时间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