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5/6页)

江姓可是这溪陵江上疍户的主流人家,十条船里,起码有五六条是姓江的。

郭大娘的娘家要真是姓江的,那真是祖上好多代都是江海里讨生活的,可不是郭老爹一个人能够欺负的了的。

郭雅见宋延年理解,就继续往下说,“但是十天前,一天夜里风大浪大,第二日起来时,我在船沿边,发现了一个雕像靠着我们的船。”

郭雅说这话,背着光的脸色有些暗沉。

宋延年:“雕像?”

郭雅点头,“没错,大概手臂这么长。”她用手比划着。

宋延年:“那可能是流水带来的。”

郭雅:“一开始,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和她娘将那雕像推开了。

“但是,每一天早晨,它又会来到我们的船沿边,靠着我们的船,连续三天都是如此,中间我们还把船给划开了,雕像也推得远远的,可不管怎么样,第二天它都能靠在我们船沿边。”

宋延年听着郭雅低沉的声音,身子都站直了一些,呼吸也不知不觉秉住了。

郭雅抬头,眼神直直的撞进宋延年眼里。

“而且,你知道吗?在推开的时候,我发现了,那并不是一尊普通的雕像,它是一座神像!”

宋延年心道,果然。

“后来,第三次推开后,它又来到我们的船沿边,娘就说了,这是神要进门,再拒绝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

就这样,这尊河里的神像就被请上了郭家的大船。

宋延年:“这,这怎么能请上去嘛!”

他听着都头皮都麻,郭家还敢请上船?

“你不懂,我们河里讨生活的疍户,对神鬼一事,向来是敬畏有加,这事其他船上的邻居也看着,大家都说要请上去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郭雅眼里惊惧,“请回来后,娘早晚三柱清香。”

而且船上平平安安,甚至每日日出河下网,捞回来的鱼获都比往常多了三成。

“旁边几条大船上的伯伯婶娘,看到我家收近日来的鱼获,都忍不住也来我家,早晚上三柱清香了。”

宋延年:就是一堆儿傻大胆。“他们也捕到许多鱼了?”

问完又沉吟片刻:“不过,秋冬季本来就是鱼获多的季节,大家不都说了,秋打插江鱼,冬打稳水鱼嘛。”

“多捉些鱼也是正常。”

郭雅点头:“是的,可伯伯他们那些经年的老渔也说了,拜了神像后,收获的比往年的秋日里,还要多上那么一两成。”

“而其中,就属我家最多,起码多了三成。”

说到这,宋延年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他知道这天下从来没有白给的午餐。

迟早会出事!

果然,郭雅深吸了口气:“可是,这两日来,我发现娘她变了。”

她看向宋延年,“你也知道,我娘她就是寻常的妇人,养儿育女,甚少舍得在自己身上花费时间和财务。”

“可这两日,娘她变得不一样了。”

郭雅停住话,似在想要怎么形容。

宋延年:“怎么说?”

“娘她变得妩媚了,对,她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郭雅眼里飚出泪水:“我觉得她不是我娘了。

她指了指宋延年旁边的符,“昨日娘靠近我,摸着我的脸,说还是我漂亮的时候,我怀中的符箓就一阵发烫,符箓烫时,娘也丢下我跑回舱内耳室。”

“那个是小木板隔的小房间,娘就将那神像供在那儿。”

郭雅忍不住蹲了下来,小声的抽泣:“我昨天下午就跑去寺庙里,向道长求了几道符贴在船上,可半点用都没有,娘她还是那副模样。”

宋延年问清了寺庙位置,这才知道那就是钱婶求符进香的那间寺庙,在青城山那边。

想到还夹在书中的那道求子符,宋延年心道,用求子符对付邪异的神像,有用才怪了。

宋延年想起那些吃了十来天才吃完的炊饼,不禁安慰郭雅。

“你不要急,我和你一起去一趟,你在这儿先等我一下。”

说完,噔噔噔的抱着怀里的书跑回寝室,寝室里没有人,他将书在桌上的小书架上摆好,又将夹在周易中的那些黄纸抽出。

倒扣桌上喝水的笨碗,往碗底放了一些白只,又去后厨寻了瓶儿酒,滴入数十滴,就着笨碗粗糙的沿边研磨着朱砂。

很快,就见朱砂化作红色的汁水。

宋延年深吸一口气,扶笔秉心静气,笔下走龙蛇。

勾画提笔,符成!

似有一道银光闪过黄纸符,红字黄底,宝光灼灼,不消片刻,又一闪而过。

宋延年接住这符箓,入手还有丝暖暖的烫,上面的墨汁已然干透。

来不及细看,宋延年又继续将剩下的黄纸都画了一通。

揣着画好的稿跑了出去,门外郭雅还在原地探头等着。

“走吧。”宋延年从符箓中挑了一张出来,塞在郭雅手中,让她拿着防身。

郭雅拿着符箓,还有些懵,“你真的去啊?”

宋延年:“对啊,你还找了其他人吗?”

郭雅摇头,她问了,青城山上的道人出来做一场法事至少要三十两银子,她没有。

郭雅埋着头跟在宋延年身后,发现他的脚程不是一般的快。

很快就来到了溪陵江边。

郭雅撑着小船,心里内疚:“要不,延年你还是回去吧。”

宋延年不解的看向她。

郭雅低头,“很危险的。”

宋延年心中一暖,这郭家姐姐果然人很好。

“没事,我就去看看不会逞强的。你别有心里负担,大娘是个好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郭雅闭口不再言语,刚才那一句已经是她仅有的良心了,她也是自私的人,也会想要救自己的娘。

不过她心里暗暗下决定,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一定好好感谢弟弟这个同窗。

“到了。”郭雅插篙。

宋延年看着眼前的大船,果然气息不一样。

只见,船里的一角,有点点黄光在闪耀,想来这就是信徒的信力,纯粹又虔诚。

可这原本该是虔诚纯净的信力,此时却被一股黑气不断的缠食,那源源不竭的信力,反而滋养了这股黑气。

宋延年神情肃穆,手中捏着一道黄符,“走吧。”

“丫头回来了?”船帘被打开,里面郭大娘走了出来。

宋延年在见到郭大娘后,才知道郭雅所说的她娘变得不大一样是什么意思。

原来真的不一样啊。

那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只是周身气质大变,此时打开帘子,抬眸看向郭雅,问候声笑语吟吟。

只这轻轻一动作,眼波流转,肆意风流。

这气质在郭大娘这样半老徐娘身上也半点不突兀,反而会让觉得风韵犹存。

郭雅呼吸一窒,眼泪又差点流下,小声和宋延年道,“她不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