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2/2页)

他公然耍起赖皮,倒教杏蒙没了办法,只好转过视线向何凌山求助。何凌山是了解这位大哥的,根据靖帮中人对春桥留下的评价来看,他并不是一位没有抱负的人,在母亲故去后如此放任自己,显然是因为一腔怨气未平的缘故。

“我不会反悔,”何凌山淡淡地答:“你要是不肯,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等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杏蒙指望他给自己撑台面,竟没想到他会先说出一句软话,登时罕见地朝他一瞪眼,满脸的怒其不争。

何凌山任由她瞪着,连头都没有转,依旧对春桥道:“大哥,倘若你真的不愿意原谅义父,那为何不干脆脱离这个家庭,去经营自己的事业,也好过把自己折腾成一个废人。你不愿考虑自己的前程,难道连青蓉姐也不愿考虑吗?”

他将这番活像是冷嘲热讽的劝告说得很真心,也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在何凌山的认知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就算是被人摁进泥里,他都要想方设法地直起身,将那个人狠狠地撞一个跟头才罢休。

待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春桥手腕一颤,掌中的茶盏竟啪的一声碎在地上。他倏然起身,先是朝何凌山指了指,旋即放下手,神色复杂地怒道:“凌山,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这回你真是逼死我了!”

何凌山以为自己把话说得太重,惹怒了春桥,当即想与他道歉。谁知春桥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问他:“你明天上午有事要办吗?”

语罢,春桥也不等他作出回答,径自道:“就算有事,你也给我把时间空出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这通脾气发作得莫名,让杏蒙与何凌山都不知其所以然。到了第二日上午,春桥果然准时找上门来,他没有叫家中的汽车,反而带着何凌山在路上截了两名车夫,旋即报出一个地名,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春桥要去的地方原来藏在一条弄堂里,弄堂两边的房屋都有些年头了,砖瓦的颜色灰暗寡淡,但胜在干净。何凌山一声不响地跟在对方身后,时不时回头望一望,怕自己认不清出去的路。难为春桥可以毫无阻碍地找到目的地,这里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何凌山在邑陵待了三年,逛遍过大大小小的街巷,都未能发现这个地方。

两人最后来到一扇紧闭的门扉前,门边砖缝里嵌着一枚小钉子,底下悬挂着门牌,写的是:二十六号。

无头无尾的,怕是写下这行字的人都不知这处该安什么名字。

“凌山,今后不管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能将这里说出去。”敲门前,春桥仍旧不太放心,对何凌山叮嘱道。

虽不知春桥打的是什么主意,何凌山还是点头应允了。

前来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妈子,一见春桥,便热情且熟稔地招呼:“大爷,今天来的这样早吗?”她忙不迭地让开身子,这才看见春桥身后的何凌山,这下她终于愣住了,半晌都不知该怎么招呼他。

“没关系,这位是我的弟弟。”春桥合拢何凌山身后的门,对老妈子问:“她起了吗?”

正当他们说话间,一名女子推开南边厢房的门,径自走到院中来。她裹着厚重的大衣,头发松松挽着,一张素净清秀的面孔,右边脸颊上还留着枕印,显然是刚刚睡醒。

“凌山怎么来了?”她不招呼春桥,反而先朝何凌山迎过去,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有见你,倒让你看见我这副邋遢样子,你不会笑话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