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5页)

这不是践踏孩子尊严嘛!

孩子大了是真不能打啊!

越打越不服!越打越叛逆!

蒋汶心疼弟弟,从小到大,他几乎是被蒋胜军用皮带或者衣架子抽过来的。

其实每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能对他发那样大的火气。

梁慧心疼地掀开儿子的衣摆,大片大片的红痕印在背部,痕迹条条清晰,宛如老树桩的根脉,扎根盘旋在泥土中。

他使了下死手的力气。

“你问问你儿子,他到底什么时候才知道懂事!”蒋胜军每次打儿子都有理由,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梁慧眼眶泛红,气得胸腔颤抖:“怎么不懂事了,海朝又哪里惹你了!你一回家就逮着人打,你就有理了?!不懂事就是你打孩子的理由吗!”

“打他怎么了?我给了他多少人求之不来的生活条件,我养他到这么大,我还没资格打他了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看看你儿子有一点尊重他老子的态度吗?”

蒋海朝不愿听父亲趾高气昂的长篇大论,作势往门口走。

梁慧心疼地拉住儿子,蒋胜军脱口而出他的凶巴巴强调。

“站住!你还有脸走!”

蒋海朝后退两步,避开蒋胜军的拉扯,梁慧疾步上前推开父子俩。

“有什么话能不能好好说!非要骂非要打吗?到底又出什么事儿了啊!”

“你问你儿子。”蒋胜军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负手身后,反复深呼吸。

梁慧问了好半晌蒋海朝才肯开金口。

“我不想跟李蕙佳结婚。”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愣地不轻。

“什么?”

梁慧不解地望着儿子,却见他神色严肃,五官紧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好端端的怎么又不想结婚了,之前不是都答应了吗?喜酒还有半个月就开始了,你又在搞什么鬼?我跟你爸都开始商量着要请哪些人了……”

使劲拍拍儿子的手臂,眼底一片焦急之色:“海朝,你快说呀,到底怎么变卦了!”

“不想结就是不想结。”不是没有理由,但他不想说,也不屑说。

他站在那里,沉默地垂着眸,灯光洒下来,照在他的脊背,更衬得那宽阔如山的肩膀多了几分萧然。

“逆子!逆子!你倒是好,这下连理由都懒得扯一个,你是要造反还是要上天啊!”

梁慧推了一把蒋胜军。

“他不肯说,你倒是和善点问,逮着人就开骂,要我也不肯告诉你原因了!”说罢抹了把眼泪,埋怨他道:“咱家海朝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语气平和的跟他谈,他不会不说,可你偏偏要选择他最厌恶的一种方式。”

叹息着拂上儿子的背脊,满目心疼:“他要是乖巧懂事,他就不叫蒋海朝了,他要是肯听你的话,去年年底,也不至于被你打进医院……”

这是是梁慧的痛苦,也是蒋海朝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他彻底厌恶上父亲的导火索。

蒋海朝不懂,从来就不懂,一个父亲到底有多厌恶孩子,才会不惜下狠手,把他送进医院。

说起这个,对蒋胜军顿时没了好脸色。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那逆子靠着我的关系去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我要是不往死里打,他就长不了记性!他要是像他哥哥姐姐一样省心,我至于这么恨铁不成钢吗!哪个父亲舍得打孩子,关键是不打不成气候!”

蒋海朝出生之时,蒋胜军还不是文工团后勤部的一把手,那时的他也只不过是后勤部一个小副主任。

蒋海朝三岁的时候,蒋胜军的事业迎来了破冰期,一路高歌勇上,很快就坐到了后勤部副部长的位置。

事业上尝到的甜头让蒋胜军上了瘾,那时家里一直由梁慧照顾,他便开始全身心的醉心于事业,他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统统放在文工团。

蒋海朝五岁之后的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见不到父亲。

蒋胜军总是早出晚归,回家也没精力同儿子培养感情,父子俩之间说是形同陌路也差不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一直到蒋海朝十岁之后,蒋胜军登上了正部长的位置。

那时虽不像之前那么忙碌,却也经常不着家,蒋海朝的童年,就是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度过的。

到了十五岁,蒋胜军仿佛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小儿子这回事。

他想借此机会跟儿子处处感情,却发现蒋海朝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喜欢粘着自己喊爸爸的孩子了。

孩子也有自己的思想,他叛逆,他不喜欢这个爸爸,他要跟爸爸作对。

渐渐的,热脸贴冷屁股,蒋胜军的耐心消耗殆尽,随之而来的,就是父子俩每日的争吵和蒋胜军的鞭打。

按照他的话来说,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不打不成气候,所有的错都来自于他年轻时候没好好管教好小儿子,才会让他长成了如今这幅叛逆的模样。

可在梁慧和蒋海丰兄妹俩的眼里,海朝一直是个好儿子,好弟弟。

他听话,孝顺,懂事,还会逗人开心,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却在蒋胜军的回归,逐一瓦解。

所有人都不懂蒋胜军对海朝的怒意从哪里来,也不懂他为什么不能再给海朝一点点耐心和温柔。

蒋海朝吃软不吃硬,一步不肯退,蒋胜军亦是,父子俩的脾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都是那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石头碰石头,带来的,是两个不服输的倔强。

当然,父母和孩子作对,赢家往往只有“大人”。

孩子在完全独立之前,在父母这里总是讨不到好处的。

十五岁的孩子早已有了自尊心,而蒋胜军偏偏一有不顺就抽出皮带鞭打孩子。

渐渐的,父子俩隔了心,如同碎了的碗。

破镜容易,重圆很难。

尽管梁慧用心地呵护孩子,母爱终究难以抵消他对父亲的恨,最后长成了如今桀骜不驯的性格。

可不管怎么样,梁慧始终最心疼的,还是小儿子。

嗓音微哑,蒋海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倔强与不屈。

“我怎么薅社会主义墙角了?那东西我贪一样了吗?你们后勤部有一点损失吗?”

“还敢顶嘴!不孝子,一辈子没出息!”蒋胜军说着,皮带扯过又要往他身上甩,将将扬起,就被蒋海朝握在了手心。

男人怒意阑珊,眼里有一团浓稠的黑暗:“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岁,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尊心!”

蒋胜军身体猛然一滞,微不可察地往一边晃了晃,巍峨的高山忽然裂开一条缝。

他把皮带从他手里扯回来,没好气地说:“自尊心?尊严是自己挣的!你指望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