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唤她(第2/3页)

牺牲别人总比牺牲自己好。

将目光撇过,如烟亲自替扶月梳发,挽髻,手指游走于妆奁,将珠钗逐一插上去。

描眉。胭脂打在扶月脸上,敷得均匀。

如烟神色专注,素手抹过小瓷罐,指腹染红,点到她的唇上,唇脂颜色鲜艳,是大红色。

最后一步来了。

取下粉衫给扶月套上,如烟料理完这一切,安静地站一侧看了良久。

她指甲陷入掌心肉,感叹道:“明日你便要嫁入李府了。”

人美心又狠的如烟,扶月自愧不如。

眼瞧着就要嫁给李忠林那恶心的家伙,她心急如焚。

那季玉泽分明知晓事有蹊跷,竟不吩咐人看着点她,扶月不由得心生了些怨气。

但几息后想通,他没有义务。

最重要的是她昨晚用匕首刺他,这样还不计前嫌,带她回兰竹院,已是仁至义尽。

*

季府的藏书阁。

南墙当中挂着一幅《烟雨图》,旁边挂着白色小锤,案几摆着各种名人法帖。

还有几张宣纸,墨渍未干。

季玉泽坐在离书桌不远处的矮榻,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手指节骨分明。

盘腿而坐,面上没旁的情绪,浅色衣摆层层交叠,堆叠在脚边,如坐莲花。

修好的古琴旁有一香炉,烟雾袅袅而起。

小秦两步并作一步,匆匆来到矮榻前,季玉泽微微上挑的眉眼如旧温和。

“人可还在?”

从昨日到现在,小秦始终一头懵,不知他意欲何为:“待奴才去房间时,扶二娘子已不在。”

“退下罢。”

小秦不依:“扶二娘子会不会有危险,我出院子打听了一下,她离开兰竹院后并未回去。”

季玉泽有些不明所以,左手下黑棋,笑问:“你为何如此关心她?”

小秦也跟着笑了笑,如实道:“扶二娘子人很好,与别家娘子不太一样,况且,况且。”

后面那句话,他踌躇着该不该说出来。

右手的白棋也下了。季玉泽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况且什么。”

“况且,郎君不觉得扶二娘子好像喜欢你吗?”

服侍季玉泽也有十年时间了,在此期间小秦没见过一个似扶月那般,事无巨细地忧心季玉泽。

前一阵子,扶月还嘱咐过小秦,晚间喝茶对身体不是那么好,叫他尽量劝劝季玉泽。

可主人的事,哪能轮到他一下人干涉。

不过就算她并未做什么,但言语间透露出的关怀是难得。

连季明朗和季夫人都不关心,偏生扶月一个外人留意,小秦有时候心也寒,替自家郎君抱不平。

季玉泽捻黑棋的手一顿:“何以见得?”

小秦嘴笨,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表达:“这个,奴才说不出来,你就饶了小的罢。”

黑棋再落,吃掉了白棋。

季玉泽放在棋盘上方的手指缓缓地收紧又松开:“你有喜欢的人吗?”

活了十几年,小秦倒真的没喜欢过谁,在这方面纯如白纸。

无端让季玉泽问起,他红了脸:“郎君莫要打趣奴才,郎君尚未成婚,奴才怎敢肖想别的。”

意思是没有。

季玉泽了然,转而问他:“你喜欢我吗?”

不按套路出牌使得小秦怔住,面露惊讶,迟钝一下后答:“奴才肯定是喜欢郎君的。”

季玉泽笑:“那你喜欢我父亲吗?”

小秦迟疑,季明朗从不亏待下人,但做事会很绝情:“喜,喜欢老爷。”

不知怎地,他笑意放大了点。

想了想,小秦又赶紧补一句:“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因为知道季玉泽讨厌人说谎,他也不擅长撒谎,不如从实。

打乱棋盘上的棋,季玉泽笑敛了敛:“喜欢可以喜欢很多人,且分很多种,自愿喜欢和被迫喜欢、伪装喜欢等。”

稍顿,他接着说:“喜欢也可以消失。”

所以,喜欢很虚无,落到空中,抓也抓不到,摸也摸不到。

下榻,季玉泽拦住小秦要给他倒茶的手,自己亲手倒了杯,茶放了很久。

冷掉的茶水能凉入心。

沉默了半晌,季玉泽搁下青白茶杯:“小白回来了吗?”

他看向小秦,眼神平静。

兰竹院养了一只兔子,原是野兔来着,可能季玉泽浑身有股清幽的香气,它在林子跟了他一路。

最后,小秦觉得它很有灵性,建议带兔子回兰竹院。

季玉泽给它取名小白。

但没想到,放兰竹院养了两个月,它前日偷偷地跑了出去,没再回来过。

小秦苦着张脸,看样子就要跪下:“望郎君责罚,是奴才没照顾好小白,它还没回来。”

季玉泽扶住他,抬起眼笑道:“无事,一只兔子罢了,而且,是它自己要走的,与你何干。”

从古至今,人也难养熟,更别提动物。

只是,可惜了。

他拾步朝阁门去,边行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小秦道。

那么快便午时了。季玉泽颔首:“退下罢。”

“是。”

*

扶月坐在床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睛还在眨,说死了也有人信。

忽闻门外叩声,来人是送吃给如烟的。

如烟无所顾忌地开门,让奴婢站门外等候,自己则接过食盒走进来,一一将饭菜放下,再把食盒递出去。

“待会儿再来收拾。”如烟吩咐道。

从门那个方向压根看不到床,扶月也就没被发现,也是如烟肆无忌惮开关门的原因。

毕竟李忠林给别院下人的命令是不许如烟逃掉,其他的都要听她的话。

如烟发话不许他们进来,他们肯定不敢。

扶月顿感无力沮丧,等如烟良心发现,放自己离开不太现实,不过对方还不算泯灭人性。

喂了她吃几口白米饭。

白日这个别院都没多少人走动,夜晚更寂静,繁星陪伴着冷月,别院掩藏于昏暗的灯光之下。

扶月坐了将近一日,坐得腰酸背痛,水眸盈盈地望着如烟。

一直发愣的如烟,见扶月颇为可怜的模样,微微皱眉,站起来,托住她的脑袋。

慢慢放下床,然后把双脚搭上去。

明日时间赶,怕来不及梳妆打扮,于是如烟选择提前一日弄好这些。

等李府的人接扶月走后,藏在衣柜里的自己再出来,后面用银铃铛控制她于李府内偷出自己的卖身契。

毕竟扶月长得好看,即使知道娶错了人,李忠林还是会留她在李府的。

所以才有机会偷出卖身契。

如果能办妥这些,便能离开京城,也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烟站床榻边,注视着扶月,目光溜溜一转,粉唇轻启。

“我以前一直住在西域,阿翁来大凉京城做买卖,多年未回,我来此便是想寻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