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谢时敏锐意识到今日这些纵火犯恐怕来历不简单,毕竟试想若是普通人或是只想要盗取高产稻种的人,被抓住绝不会干出放火烧田此等极端的事情,这分明是抱着得不到也要毁掉的仇视心理。

谢时继续追问:“可有审出这些人是何人派来的?”

那军士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谢时了然,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二人的谈话才得以继续。

“说吧,可是其他势力派来的?”

军士恭敬禀道:“公子高明!此二人正是徐寿真手下第一号幕僚彭玉派来的,据那两个纵火犯的供词,蕲水如今旱情严重,他们宰相也就是那姓彭的,偶然听闻乐县有亩产翻倍的仙稻,便起了夺取的心思,他们本来想偷了稻种后,同外头的人手接应,再一把火烧了您的实验田,以绝后患,如此一来,这仙稻天下便只有他们一方拥有。”

谢时气笑了,“天真!我怎么可能不留稻种,这些人除了心思歹毒且蠢笨无知。你们可有人受伤?”谢时忽然想起方才说起贼人外头还有人接应,不由地提起了心,幸好当日听从伋兄的建议,让他派了一队黑甲卫驻扎在这,要不然他这田庄全是一群老弱妇孺,哪里抵挡得住这些刀口上舔血的匪人!

那黑甲军士迟疑了一番,“吾等并未受伤,已将其同伙一网打尽,只是,当时农田有一农户在侍弄田地,歹徒来时,他拼死同其搏斗,腹部被砍了一刀,恐怕……”

谢时面色如霜,一双素日里天然带笑的眼眸此刻涌起了滔天怒火,“彭玉、徐寿真是吧?好,这个仇谢某记下了,来日一定奉还。”

谢时平日里瞧着温润如玉,好似全无棱角,到处做善事,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不仅收留流民安置于田庄种,还办了养济院和免费的私塾,仿佛无害到了极点,无人不想亲近于他。

实则骨子里谢时依旧是现代世界那个为世界所排斥的方外之人,天煞孤星的命格所加诸其身的,虽不至于让他堕入全然的黑暗,却将他置于灰色地带——他冷眼旁观着世界,他的仁善并非天生,而是端看他人如何作为。

若是他人作恶,谢时不惮于以恶止恶。恐怕他那对无良的父母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公司一朝被查破产,起因竟在家中最不受重视的孩子身上吧。谁让这对无良父母为了巴结上港台资本,打算将谢时送到港台一位风水大师那里当侍童呢,那大师可是圈内臭名昭著的虐.童恶魔。

反之,若是世界以善待他,他自然回报以善,这就是谢时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逐渐开怀且热衷行善布施的缘由。盖因自他穿越而来,冥冥之中便能感觉到此界之善意,而且他也何其幸运,遇到了一群良善可亲之人,无论是谢老爹、岑羽、书院里的学子们和庖厨们,还是伋兄,都处处敬他,护他,才有了短短一年便脱胎换骨的今日之谢时。

今日彭玉擅自越境,不仅烧了他的田,还伤了他的人,简直就是在谢时的雷点上反复横跳,也不怪谢时这会趋近黑化了。

“可为那受伤农户请大夫?”谢时让军士们自去料理贼人,又招来黄午问道。

黄午忙不迭点头,“已经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看过,只是那会吴熊开始发热,那大夫来看过后,给上了药,却只说听天由命,若是一日一夜过后,烧退了,那就是熬过去了。若是烧不退,便只能准备料理后事了。”

谢时皱眉,这其实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热,那贼人刀上必定沾了不少人的鲜血和其他污秽,吴熊被砍这么一刀,虽幸运得不致命,但若是不给伤口消毒,十有八九会死于刀口细菌导致的感染。这也是古代战场上战士们最大的致死原因。

“走,带我去吴熊家中看看。”

“诶,官人您跟我来,这会应该是吴熊的媳妇在家照顾他,可怜的吴家娘子,今年开春才过的门,竟然遇上这种事,为了吴家娘子,吴熊都得熬过去啊!”黄午同吴熊素日关系不错,当时吴熊进实验田区工作,还是黄午做的担保和推荐人。

谢时听着心情愈发沉重,等到了吴熊家中,见到床板上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和旁边眼睛通红的年轻妇人和老妇人,更是宛若心口堵着一口气。

吴家女眷见到谢时,上前给谢时行礼,那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哭着哀求道:“求求官人救救我家吴哥儿,求求官人了!”说着说着就要给谢时跪下,谢时赶紧上前搀扶起老人家,又让人去将吴家娘子扶起来,安抚她们道:“吴老夫人和吴娘子请放心,吴熊是为我做事而受伤,我自当竭尽全力救治。”

谢时探视完伤患,让黄午先给吴家发放补偿金,免得吴家家中顶梁柱倒下了,家中女眷揭不开锅。待出了屋,很快便招来王甲,低声吩咐:“你速去岑家的酿酒坊,告诉他们,取最烈的烧酒,按照两瓶烈酒蒸至只剩下一瓶的量这个标准,入蒸馏瓶再蒸上几回,这样回蒸的烈酒,至少需要五盅,事关吴熊性命,越快越好。”

谢时同酒坊要的东西其实就是酒精,若要救治吴熊,当前最要紧也是谢时唯一拿得出手的法子,就是先对伤口进行消毒。从医学上讲,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便能起到消毒杀菌的作用,据他所知,岑家酒坊最高等级的烈酒至少有五十度,再蒸馏萃取一回,堪堪能达到酒精杀菌的效果。

他顾不得处理那些贼人,一心只想着救人。幸好岑羽交代过酒坊的管事,若是谢公子有吩咐,工坊当以谢公子的意愿为先,在酒坊的全力配合下,谢时傍晚便先拿到了酒坊蒸馏的第一瓶酒精,谢时简单用蛇麻花也就是酒花大致测了一下酒精度数后,便拿着它和事先准备好的纱布再次回到了吴熊家中。

吴家女眷正为吴熊擦拭身体和喂汤,一见谢时来了,忙迎上来,“官人,您可是有救我家吴哥儿的办法了?”

谢时虽然心里没底,但出口的声音却沉稳有力,“试试吧。”

挥退左右,只留下王甲在一旁协助,谢时上前解开吴熊的伤口处,那处血肉模糊,皮肉翻开,糜烂不已,上面还糊着老大夫给上的草药,瞧着有些渗人,且气味催人呕。王甲见此,主动请缨道:“主子,让属下来吧。”

谢时神色不变,如同蝶翼的眼睫上下翻飞了好几下,才轻声道:“无碍,酒精给我,你按住他。”待会用匕首割肉和用酒精冲洗伤口的时候,那可不是一般的疼痛。果然等谢时用火消毒过的刀子清理糜烂的伤口,即便是昏迷中的吴熊也挣扎起来,可惜被王甲牢牢按住不能动弹。

特意寻来的小巧匕首在谢时手中被施展得灵巧速度,他的动作很快,用刀也没有造成太多伤口,很快腐肉便被一一割去,后用酒精反复冲洗伤患处,确保杀菌效果,一切作罢,谢时又用同样在滚水消毒过的干净纱布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