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紧张什么,不是有我么。”(第2/3页)

然而腹诽归腹诽,第二天一早,纪尧还是去找郝主任说明了情况。

周芳这件事社会舆论很差,纪尧虽然关注不多,但也断断续续收到过本地的新闻推送。尤其是开庭的时间确定之后,此次事件又上了一次热搜,把之前已经消散大半的关注度又重新抓了回来。

这件事毕竟要涉及医院,纪尧不敢自己贸然决定,还是准备先报备一声再说。

“虽然这个事儿,确实是件助人为乐的事,但你确定要再搅和进去?”郝雨愁眉苦脸地抬起头,说道:“你可好不容易才从这事儿里脱身出来,要是不小心牵扯进去了,小心得不偿失。”

“我知道。”纪尧说:“但医疗事故的案子已经打完了,我只是去当个证人。”

“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事。”郝雨摘下老花镜,苦口婆心地说道:“你案子是结了,但是万一有有心人抓着你这件事深挖,舆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你名声说不定也会受损,你得自己想好了。”

纪尧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觉得,既然是蒋衡开口请他去作证,那就应该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把他往火坑里推。

“我想好了。”纪尧说:“只要不影响医院的声誉就行。”

郝雨见他心思已定,犹豫了一会儿,没敢给他准话,说道:“我去问问院长,你在我这先等一会。”

纪尧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说不定会带累舆论质疑医院的规章制度和抢救流程,于是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郝雨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走出办公室,找院长商量情况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郝主任才去而复返,一进门就点了点头,说道:“院长同意了。”

“真的?”纪尧眼前一亮,从沙发上站起来,笑道:“替我谢谢院长。”

“院长说,医生治病就是为了救人,去给恶性事件作证,也是给人伸冤,两者没什么不同。”郝雨忧心忡忡地说:“就是你自己要注意点,到时候别乱说话,省得给自己惹麻烦。”

“我知道。”纪尧说:“您放心。”

纪尧是上过一次庭的人了,他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心想着到时候实话实说也就完了,没什么可怕的。然而等到周三开庭那天,他才发现姜还是老的辣,郝雨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芳的事件性质跟纪尧当时不同,她原则上有被判故意杀人未遂的可能,所以一审就在中院。

开庭时间在上午九点整,纪尧坐着蒋衡的车跟他一起去法院,离着老远就被法院门口的媒体架势震住了。

“……怎么这么多人?”纪尧震惊地说:“这些人一会儿都是要进去拍的?”

法院门口聚集了一些媒体,摄像机足有十来台,纪尧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除了地方台之外,还有几家话语权很重的网媒。

在此之前,纪尧只知道这件事影响不好,却没想到不好到这个地步,心里难免有点打鼓。

“他们不进去。”蒋衡说:“一会儿只有两家官方媒体会进去拍,上庭的时候没有媒体,但是会直播审理过程。”

纪尧轻轻嘶了一声,眉头皱紧,眼神止不住地往窗外飘。

“怎么会闹这么大的。”纪尧说:“这都好几个月了啊。”

“性质恶劣是一回事,还有道德伦理问题,再加上这个案子的背景跟普通人共鸣度太高,所以这把火就催起来了。”蒋衡说着用余光看了一眼纪尧,见他还是紧张,干脆伸长胳膊拉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上:“紧张什么,不是有我么。”

“有你有什么用。”纪尧嘟囔了一句:“你能管判决,还能管媒体说什么么。”

“能啊。”蒋衡笑道:“不然我们打个赌,我保证这次庭审过后,外面就算有你的舆论,也都是夸你的,你信不信?”

纪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还没等说出回答,蒋衡的车已经进了法院大门,停在了停车场里。

李玲华像上次一样,来得很早,几乎是在蒋衡停稳车的一瞬间就走上前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有外人在,纪尧不好再跟蒋衡插科打诨,于是没说什么,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下了车。

曾经有过针锋相对的冲突,李玲华面对纪尧时有点不自然,她垂着眼避开了纪尧的视线,含糊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就转而去询问蒋衡案件情况了。

蒋衡照例安抚了她两句,然后把李玲华和纪尧领进法院,各自安置好了。

证人有前期回避制度,无法参与旁听,于是从开庭之后,纪尧就单独待在了旁边的休息室里,等着庭上的消息。

这是项枯燥的工作,涉及人命的案子都审得琐碎而复杂,纪尧最开始还能安安心心坐在座位上等,可等了一阵子,实在无聊,干脆摸出手机玩儿起了贪吃蛇。

本案的证人不止纪尧一个,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和另一位修理厂工人。纪尧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但开庭两个小时后,他们都一个接一个地被叫了出去。

他们出去后就没再回来,纪尧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忍不住扒着门框往外看了两眼。

可惜法庭那屋的门关得很严,什么风声都听不到。

直到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纪尧才接到通知上庭作证。他好像是蒋衡的最后一张“王牌”,推开门进入法庭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已经显得剑拔弩张了。

蒋衡带着一副银色的半框眼镜,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又被领带束紧了,收拢进服帖的西装里。

他面前的一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备注,李玲华坐在旁听席上,已经哭晕过去了,正倚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上艰难地喘息着。

周芳站在被告席上,垂着眼睛不说话,也没看纪尧一眼。倒是被告的辩护律师抬头打量了一下纪尧,跟他短暂地视线相交,然后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纪尧的视线匆匆扫过房间内的所有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蹦。

“证人五号。”公诉人说道:“被害人车祸的事发当天,被救护车送往你院诊治,在诊治过程中,是被告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对吗。”

“对。”纪尧咽了口唾沫,说道:“是她。”

“她当时是否有主动表明身份的行为,或者主动告知被害人的身体情况。”公诉人问道。

“没有。”纪尧回答道:“没说。”

“确定吗?”

“确定。”

公诉案件的问话流程,纪尧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但这次大约是影响力更大的原因,所以问得更加反复和繁琐。

法庭室内前后共有三个摄像头,纪尧忍不住抬起眼,极快地瞟了一眼正对面的那个。

不习惯暴露在公众视角下的普通人乍一站在公开领域,很容易紧张,纪尧也不例外,他攥了一把手心的汗,忍不住看了一眼蒋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