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你是他助理?”男声背后的环境音颇为嘈杂,八成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听了个头就开始说自己的:“正好,问你也行,你们蒋律今天那官司赢了吗?”

纪尧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等他一天了,怎么用不用我也没个消息呢,知不知道回国的临时票不好买啊。”那男声机关枪似地抱怨了几句,又想起电话对面不是正主,于是连忙拉回话题:“所以结果怎么样?他要是输了,我就继续度假去了。”

“我要是说,我是想追你呢。”

后面的话,纪尧没怎么听清。

因为蒋衡已经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了。

他发梢还在滴水,穿着松垮垮的浴袍拉开门,似乎没想到纪尧就站在浴室门口“堵”他,见状明显愣了一下。

纪尧被满屋子热腾腾的水汽扑了个正着,脑子一瞬间停摆,只凭着本能把手机递给了对方。

“你电话。”纪尧说:“一个劲儿响,我叫你你没听见,我就接了。”

蒋衡接过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拿着手机打了个招呼。

“师哥。”

蒋衡说着冲纪尧点点头,然后往阳台走去了。

他没指责纪尧私自接他电话的行为,纪尧或多或少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背松垮下来。

但电话里的信息让纪尧很是在意,他下意识转过头,眼神追上了蒋衡的背影。

阳台门没关,蒋衡似乎也没准备防他,纪尧站在浴室门口,还能零星听见蒋衡含着笑意的声音。

“……忘了。”蒋衡说:“今天事情太多,下次给你赔礼。官司解决了,没有上诉,劳烦你想着。”

“你个大忙人,可真是日理万机。”钱旭在电话里哈哈一笑:“那你可等着,看我回了上海敲你一顿狠的。”

“应该的。”蒋衡说:“到时候叫上景逸吃一顿,你挑地方。”

钱旭和高景逸是同期同学,按辈分来讲算是蒋衡的师哥。钱旭比蒋衡大三届,他俩的在校期间正好错开,之间没什么交集。不过出来工作后,同属一位导师总是能让人感觉亲近一点,什么都好说话。

钱旭半年前从红圈所跳槽,现在自己外挂了一个律所单干。医院常年合作的律师大都负责民事纠纷,对刑诉到底不够了解,而钱旭跟蒋衡差不多,都是当年刑诉高分的好苗子,蒋衡本来打算如果官司赢了,就顺势退出李玲华的案子,顺便把钱旭介绍过去,但现在官司结了,这准备也就用不上了。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钱旭大咧咧地说:“好了,既然没事儿,那我直接顺着车去芬兰了——在红圈所呆了七八年,人都呆成传动轴了,终于出来玩儿一趟,我得玩够本。”

“好。”蒋衡笑了笑,说道:“那之后聚。”

他俩人寒暄两句后收了线,蒋衡握着手机回头一看,发现纪尧还站在原地,杵在浴室门口像个小门神。

他俩人四目相对,纪尧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蒋衡先开口:“你都听见了?”

“嗯。”纪尧答应了一声。

蒋衡挑了挑眉,似乎也没多意外,他点了点头,把手机随便放在茶几上。

“所以——”纪尧问:“为什么?”

“因为你确实是撞枪口上来的。”蒋衡淡淡地说:“我查过这件事,前因后果我都清楚,在那种情况下,刘强有意想要误导你导致李文身亡,你避也避不开。”

他发梢滴落的水渍染湿了浴袍领口,蒋衡似乎是觉得以这种状态对话实在不太正经,于是扯了扯领子,转头朝卧室走去。

“道德的正义不能作为评判标准,但如果法律也能证明其正义,那就没必要冤枉好人。”蒋衡关上门,声音隐隐约约从卧室里透出来:“如果被告席上不是你,是其他的医生,我也这么干。”

纪尧走到卧室门口,贴着门板问他:“所以如果是别的医生,你也准备给人介绍师哥?”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卧室门被人一把拉开,纪尧脚下一踉跄,差点歪进去。

蒋衡换了一件居家穿的休闲服,站在门边冲他挑了挑眉。

“那倒没有,这件事确实是我私心。”蒋衡承认得很干脆:“无论怎么说,你是个好大夫,不应该被这种事影响。”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纪尧的目光越过蒋衡,忽然落在了他身后的某一点上。

卧室里,蒋衡换下来的浴袍搭在衣柜旁边的衣物收纳架上,床头灯拧开了最低亮度,幽幽地照亮了床边一小块区域。

纪尧忽然看见,蒋衡的床头柜上摆着个巴掌大的立体收纳架,一枚硬币静静地嵌在收纳架中央,被灯光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

这一眼一闪而过,因为蒋衡很快就反手关上了门,走到餐厅旁去倒水了。

纪尧忽然沉默下来,他心里一直叫嚣着的某种焦虑如尘埃落定,在他心上溅起厚厚的一片浮灰。

他记得这枚硬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和蒋衡的“开始”。当时在北海道度假,他听信伊织的话,于是迈出了那一步,从此纠纠缠缠跟蒋衡在一起两年多,最终落得个一拍两散的下场。

有一样东西,开场绚烂,结尾苦涩——他明明知道这一点,但当时还是经受不了诱惑,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既定的结局。

而现在这枚硬币出现在蒋衡床头,纪尧恍然间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用问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蒋衡。”纪尧忽然说:“你不该这么帮我。”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一点微妙的痛苦,似犹豫似挣扎,蒋衡倒水的手一顿,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他动摇的心。

“为什么?”蒋衡随意地问。

“因为我是你前男友。”纪尧说:“还是个想瞒着你结婚却东窗事发的前男友。”

他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纪尧有些释然地想。

蒋衡不该帮他,他就应该跟自己桥归桥路归路地走。

纪尧骨子里那点微妙的错位又开始活动起来,他最初分明为了蒋衡的“不信任”而委屈,可现在蒋衡自己承认私心为他做了安排,他反倒又痛苦起来了。

蒋衡还不如报复他,他越这样,纪尧越控制不住地想起以前,他不愿面对的一切重新从蒋衡身上铺设开来,结成一张细密的网。

那上面蒙着后悔的阴霾,纪尧已经无视了它三年,可它最终还是化作细弱的荆棘,成功拢在了纪尧心上。

“我知道。”蒋衡走过来,把待客用的水杯放在了茶几上。

玻璃制品和茶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纪尧抿了抿唇,从卧室门口往前走了几步。

“我要是说——”蒋衡说:“我是想重新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