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1更(第3/5页)

赵若歆叹了口气,吩咐青果道:“你去把人接进来吧。免得传了出去,别人说我苛待庶姐。”

“是。”青果点头去了。

“接什么啊?”青桔不满道:“就让她淋着呗,雨又淋不死人。”

“她背后毕竟还站着二殿下。”赵若歆说。

不多时,青果便带着其他的丫鬟婆子将赵若月主仆接进了嫡女的小院。

赵若月是被婆子抬进来的。

她衣衫湿透,鬓发被雨水打乱,姣好的面容上胡乱流淌着水渍,膝盖处沁着点血丝。

赵若歆有些不忍,吩咐青果道:“把三姐姐抬去西厢房休息,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是。”青果下去收拾西厢房了。

“四妹妹。”落在身后的赵若月却直接睁开了眼睛,她甩开婆子站了起来,屏退了小丫鬟和粗使婆子们,对赵若歆道:“我有些话要和你讲。”

“不必说了,我不想听。”赵若歆厌烦地说。

赵若月看了站在原地不肯走的青桔一眼,咬牙直接对着赵若歆跪了下来。

“我怀孕了,是二皇子的孩子。”赵若月说。

“什么?”赵若歆蓦地站起。

春日宴上赵若歆就发现赵若月和二皇子楚席昂之间有私情。

但她当时也不过以为赵若月至多是和楚席昂拉拉小手,互相搂搂抱抱什么的,就像当初和她未婚夫楚席轩做得那样。

可现在,赵若月说她有了楚席昂的孩子。

“你知道二殿下近来连蹴鞠联赛都没有参加,守着王府闭门不出是在做什么吗?”赵若歆冷笑。

“我知道。”赵若月点头。

二皇子楚席昂每年都是蹴鞠联赛里的得力干将,宗室子弟的队伍基本都由他和大皇子楚席康分别率领。但今年,楚席昂却从头至尾都没有参加联赛,转将领队的位子交给了七皇子楚席平。

因为,戈秋莲这几日生产了。

二皇妃戈秋莲产下了一对龙凤胎,再次牢牢巩固了自己的正妃之位。

皇帝楚韶驰为之大喜,赐下无数珍宝流水般地赏到二皇子府邸,贵妃娘娘乐得这些日子嘴就从来没有合拢过。不停得召集内外命妇进殿说话,分享她的喜悦。

向来宠爱发妻的二皇子楚席昂,将这段时间本来应好的蹴鞠比赛全部推却掉,闭门不出地一心一意守着自己的正妃生产,亲自看护戈秋莲的产后调养。

“你知道你还?”赵若歆愤怒地说。

“他允我做他的侧妃!”赵若月抬头,直视着嫡妹的眼睛:“二皇子的侧妃之位,不好么?”

“好么?”赵若歆反问。

“四妹妹,我不是你。”赵若月笑了,跪在地上顶着凌乱湿漉的发缕,有些滑稽:“皇子侧妃,对我来说很好。”

“所以你就趁着人家正妻怀孕的时候,跟着二殿下未婚苟且么?”赵若歆冷冷地说:“既然三姐姐如此有主意,又来求我做什么?”

“我见不到二殿下了。”赵若月苦笑:“他知道我怀孕以后,就再不肯见我了。”

“什么?!”赵若歆是真得惊骇了。

她突然想到那日春日宴上,亲耳听刀楚席昂向豹哥承诺,说他必不会纳了赵家三姑娘。

可,赵若月都已经怀了身孕。他不知道未婚子若是不被父亲承认,那么留给这个孩子和孩子母亲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么。

楚席昂怎么能,怎么敢!

又有如何不敢?

赵若歆苦笑。

连一派天真烂漫的七皇子楚席平,都曾经冷漠逼死过自己怀有身孕的通房,说是不能在嫡子诞生前先行诞下庶子,这样会给以后娶进门的正妃没脸。

不止是皇室,民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帮男人,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却把责任与骂名全都推到女子的身上,当真是可恶。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赵若歆冷冷地问。

“听闻淑妃娘娘给四妹妹下了请帖,邀请妹妹参与兰漪殿的宫宴。”赵若月说,“京畿四处都贴了告示,此番宫宴是为各地参与联赛的蹴鞠手们而开,同时招待魏国来使。而宫宴的主要接待人正是没有参与联赛的二殿下。姐姐恳请四妹妹,到时带姐姐一同进宫,去见二殿下一面。”

雨势滂沱。天际像是裂开了倾盆大口,将无垠的银河之水迅猛倒灌到人间。

赵若月仍旧跪在地上,膝盖往外渗着血丝。

她方才晕厥摔在雨地里,衣衫里里外外都已湿透。狂风裹挟着暴雨像鞭子一般抽打着屋檐净瓦,也抽打在半侧身子都跪在廊檐外围的赵若月身上。

远处轰隆隆响起道道惊雷,闪电将灰沉沉的人间骤然照亮。

“小姐,你、你的身子。”舒草抹着眼泪,说不出下去了。

赵若歆看向赵若月湿透了的腹部。

这是背叛了她的庶姐,也是一个怀有身孕却形容狼狈的孕妇。

“好,我答应你。”赵若歆面容冰冷,“但我只会帮你见到二殿下,其他多余的,我不会做。”

“这就够了,谢过四妹妹。”赵若月说,扶着舒草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径直走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小姐,您说三姑娘这是何必?”青桔不忍地问。

“我也不知。”赵若歆回答,看着庶姐离去的背影,苦笑道:“青桔,你说为什么这个世道的女子都这么艰难?”

“奴婢不知。”青桔说,“奴婢只知道三姑娘并不艰难。她原本可以当状元夫人,嫁给跟老爷一样的翰林学士当正妻,都是她自己给作没的!”

赵若歆:……

“你有时候看问题,确实是一阵见血。”赵若歆说。

“奴婢谢过小姐夸奖。”青桔喜滋滋地点头。

不日,兰漪殿的宫宴如期举行。

因有魏国使臣在,遭人唾骂和厌恶的煜王爷不得不耐着性子参与宫宴,去当一根定海神针似的吉祥物,用以稳定人心。

毕竟晋国民众虽也痛恨煜王爷,可当强敌魏国派遣使者进京的时候,却都不约而同地念叨起了煜王的名号。尤其是那些年纪高龄的老人家,更是许多都拜起了煜王爷那凶神恶煞的虬龙鬼像。唯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们心中的惧怕和不安。

他们大晋,近百年来都是被强敌魏国给压着打的。

对魏人的畏惧,已经天然地深入人心、刻入骨髓。不若如此,五年前魏国悍然对他们大晋发动战争的时候,朝野上下也不会立时就鼓吹起投降议和的声音。

那残疾短命的煜王爷,虽也杀人如麻、横行暴虐,可的确也只有他才能制住那帮残忍獒兽般的魏狗。

宫廷宴上,楚韶曜又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饮酒。

他的废腿再一次地离开了。

然而这一次,他并不会觉得失落和孤单,也不会去时不时扳着手指三声三声地数数。因为这次他知道,赵麻子已经开始接纳了他,赵麻子总归会回来,回到他楚韶曜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