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殷殷垂念(六)(第2/2页)

“担心?”聂心诚偏过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盛景延。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的演技应付这个绰绰有余。”盛景延轻飘飘甩了一句,但眼神一刻也没从监视器上离开。

聂心诚知道他心里担心的要命,也不揭穿他,没像之前那样死盯着监视器反倒跟他闲聊起来,“我听说他准备退圈了,你要求的?”

“算是。”

“为什么?有你再加这部戏我保证他能在娱乐圈里一路畅行,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就这么拱手丢了不可惜?”

聂心诚在这个圈子里久了,见过不为名利的也见过玩命演戏的,是真的没见过放弃大好前程的说退就退的。

“怎么没见过,我妈不算一个?”

聂心诚:“……”

盛景延玩笑够了,收回视线看向监视器里的骆念,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大一新生,为了考试废寝忘食,拿到那身白大褂的时候高兴得跟征服了全世界似的。”

聂心诚没法想象那样的骆念,他印象里的骆念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到现在游刃有余,但都没有盛景延说的那种骄傲。

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待在这个圈子里。

“啪”一声拉回两人视线,骆念脚边碎了一地的瓷片,那是烈澶为了哄他开心亲自跑去烧的,由于他们北国的天气不好,再加上他手艺不行烧出来不是碎了就是裂了。

他研究了好多天才勉强烧成这个歪瓜裂枣似的“杯子”,颜色也从想象里的天青色偏成土灰色。

章誉虽然不受宠,但身为皇子也见过不少名贵瓷器,这个对他来说还不如瓦罐精致,但却是他最珍贵的礼物。

他对南朝的恨、对母亲的执念,以及对北国的怨都像个笑话。

章誉握着瓷片,鲜血从掌心里汩汩流出渗透指缝,望着漫天的星星与寂静的长夜他耳边全是厮杀与战火燎原的声音,眼前全是烈澶战死之前的画面,还有他让部下拼命送回来的那句话。

“回南朝,好好活着,我的……”

死亡如同降临的黑夜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明明不久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一条命,眨眼之间就只留下一句话,连告别都没有来得及。

章誉握着瓷片失声痛哭,翻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呼扯动,骆念平稳落在地上躺着,他闭着眼等镜头推近,黑暗笼罩下四周寂静无声,他真的有种跌入深渊的感觉。

结束了,章誉的一生。

骆念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不像以前那样陪伴一个角色走完一段旅程,就像是自己的灵魂被骤然剖去,生命在猝不及防时戛然而止。

“好,卡!”

骆念从地上爬起来,道具师傅过来拆威亚绳,笑着跟他道喜:“恭喜杀青啊。”

“谢谢。”

骆念等他一拆完直接去了布景后,心脏失衡了一般狂跳,泪腺几乎失控,脑子里放电影似的开始播放帧帧画面。

外面欢呼声笑声此起彼伏,布景清晰划出一道分水岭,骆念隐约听见脚步声传来,很慢,很轻。

他抬起头,看到了拄着拐杖逆光而站的盛景延,恍惚像是见到了划过的那颗流星,立即起身跑过去“抓住”他。

盛景延拄着拐杖单手接住他,“哎哟”一声伸手拍拍他肩膀,感觉到发抖的身体与沉闷的呼吸声。

“入戏了?”

骆念嗓音厚重,不好意思承认。

盛景延拍着他的肩膀,吵闹的氛围像是瞬间变成了电影里柔和的背景音,只单单剥离出他的声音。

“很正常,我有时候拍完戏也这样,我陪你缓一会。”盛景延说着,侧头在骆念颈侧咬了一口,低声说:“实在走不出来,我陪你演个续集,回头咱们跟聂心诚把戏服和止咬器买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