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秀才(第2/3页)

宁王车队的出现,就是他给自己的一个选择。

只是没想到会结局竟是这样,已经被饥饿激起兽性的流民在遭受雷霆手段吓破胆后,又因为刘珂的宽恕和热粥,重新变回了老实巴交的百姓。

而他除却那两条绝路,有了第三条,而且是有希望的路。

“你怎么不喝?”突然,不知道何时,少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微微抬着下巴,笑着望着自己催促,“凉了就不好喝了。”

“多久没吃过这味儿,总比草根树皮要好吃,多谢小少爷。”赵不凡举了举碗,以示敬意,然后才一口一口地喝着。

香甜的粥水唤醒了味觉,又顺着喉咙滋润着枯竭的肠胃,他尽可能不失礼地慢慢喝,以期多多回味,却也不能太慢,让人等着。他知道宁王将他留下,这位小少爷又亲自过来,必然是有话要问的。

最终他将这碗一点也不稠,放在京城施舍都算稀薄的粥喝下,一滴不剩,甚至告了个罪,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个干净,才将光洁的碗递还给长空。

可这里没人怪罪他,方瑾凌甚至心生怜悯,“还要吗?”

刘珂还没喝,他只是看着自己的粥,然后递了过去,“一碗哪儿够,稀的都能照镜子了,爷这碗也给你吧。”

赵不凡虽然渴望,却也知道适合而止,连连推辞道:“在下怎么能喝您的!”

刘珂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本王难道还缺这口吃的,无非是小凌凌想让我体会一下你们的苦楚罢了,看到你,看到流民,我已经深切知道了,所以你喝吧。”

方瑾凌在一旁笑着颔首。

“那就多谢殿下,在下不客气了。”赵不凡没再推辞,诚实地顺从了自己的渴望,这碗粥他吃的依旧仔细,没留下一滴。

而这个时候刘珂问:“再养上万张嘴,小凌凌,你说余下的粮食我们还能支撑多久?”

方瑾凌说:“按照这个消耗来算,大概还能再坚持两三天吧。”

刘珂沉吟道:“那不就刚好够咱们到雍凉城?看来这不进也得进了!”

方瑾凌点了点头:“而且,卢万山不杀也得杀。”

轻飘飘的一个杀字让赵不凡喝粥的动作顿时停下来,他甚至顾不得喝这碗粥,急急忙忙地看向刘珂和方瑾凌:“宁王殿下,你们要杀卢万山?”

刘珂理所当然道:“不杀了他,这帮流民怎么办,能开仓赈灾,能带进城吗?”

赵不凡惊愕,“您真的要将我们都带入城?”

“难道你以为是爷随口胡诌?”

赵不凡顿时沉默下来,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为了安抚流民,就算夸大其词又有谁会指摘?

其实今日能喝上粥,已经是一种奢望,别的流民也无所求,谁都知道那扇大门太难进去了。

然而宁王竟然不是敷衍,赵不凡的心情忍不住激动起来,“可卢万山又岂是那么好杀的,他勾结张氏,联通胡人,在雍凉城横行无忌,手下不仅有雍凉守卫军,甚至还豢养打手,个个听他号令,可以说只手遮天……”

赵不凡说着说着,心情又低落起来,“殿下虽贵为皇子,皇上钦封的宁王,可若是相碰,不是在下灭您志气,强龙压难地头蛇,这里毕竟不是京城。”

“看来赵秀才对雍凉城很了解。”方瑾凌忽然道。

赵不凡拱了拱手说:“惭愧,当过两年阳山县令。”

阳山是雍凉的一个小县,这种偏远地方,考中秀才足以当县令。然而他又沦落到此,刘珂摸着下巴问道,“既然当过官,一听到爷的车队经过就劝着土匪过来抢,秀才,你对当官的那么痛恨,是在哪个手里吃过苦头,卢万山?”

赵不凡听此沉默下来,最终他说:“在下得罪了他的妻舅。”

“那连张家的仇恨都一块儿拉了,厉害。”

赵不凡:“……”这有什么好值得夸奖的地方?

“所以能……稍微讲讲吗?”方瑾凌问。

赵不凡顿了顿,见两人都看着他,于是苦笑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夺妻之恨,欺妹之仇,接着便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导致家破人亡,苟延残喘罢了。”他的神情顿时恍惚起来,仿佛回想到那噩梦般的日子,整个人被悲怆凄凉所笼罩。

忽然面前又多了一碗白粥,刘珂道:“不如再来一碗。”

香气扑鼻的白粥,明明已经没什么热气,却将赵不凡的眼眶熏得湿热,“殿下恕罪,在下失态了。”

他一仰而尽,将所有的苦闷都随着粥水咽回了肚子,接着抬起袖子一抹嘴巴道:“若是殿下能将卢万山绳之以法,别说这些流民,就是雍凉数十万百姓也感激殿下,拥戴殿下!”

刘珂摆了摆手:“就是你不说,他挡了爷的路,就没有他的活路。”

方瑾凌问:“不知道雍凉城内有多少守军?”

赵不凡道:“约莫有三千,但是打手却不计其数,怕是只多不少。”他这么一说,不由地看向刘珂,担忧道,“殿下手里只有区区千名士兵,怕是难以对付啊!”

“谁说只有一千,这不是有上万吗?”刘珂拿嘴努了努那边眼巴巴喝粥的流民。

赵不凡惊呆了:“这也算?”

“怎么不算,黑压压的一群,蝗虫过境一样从坡上冲下来,那气势相当汹汹,差点将爷的统领给吓跑了。”刘珂一想到罗云听到流民来,恨不得跪下哭求他走的架势,内心就想呵呵两声。

等事情了结,刘珂决定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统领丢到沙门关去,好好磨练一下再回来。

然而赵不凡却疑惑了,“可是……方才的军阵对垒,这排兵布阵……”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自一位胆小的将领指挥。不是赵不凡孤陋寡闻,这若是没有一个经验老道的大将坐镇,绝不可能只流这么点血,死这些流民就能镇压下来的。

流民与其说是被打败的,不如说是被吓败的,心里崩溃,失了斗志,才老老实实地投降。

刘珂闻言,撤了撤嘴角道:“当然不可能是他,你听过西陵侯府吗?”

赵不凡神情一惊,“莫不是……”

“没错,这场战斗的指挥正是来自镇守沙门关的……”

“西陵侯?”

刘珂白了他一眼,“堂堂西陵侯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本王有那么大的面子?傻了呀吧,你往那边看,看到了吗,有什么不同?”

那里就是流民,还有监视的士兵,赵不凡睁大眼睛,仔细望着人群,茫然地不知道刘珂指的是谁,“殿下……”

“啧,哎呀!”刘珂无语道,“眼睛放亮一点,别看男人,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看的。看那边,抱臂站在石头上,扬着长发正在互相说话的那几位,瞧见了没,飒爽英姿,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西陵侯孙女!瞧,尚四小姐和五小姐还背着弓箭呢,刚一箭一个土匪,震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