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3页)

“帕特是什么状况?”乔停了一会儿说。

“你们在一起,中阴身阶段,跟大家连在一块儿。”

“时光倒流是因为她有超能吗,还是由于中阴身正常衰减造成的?”乔紧张地等候朗西特回答。在他看来,一切全赖于此。

朗西特喷着鼻息,扮了个鬼脸,嗓子里发出嘶哑的话音。“正常衰减。埃拉经历过,中阴身者都会体验到。”

“你撒谎。”乔说。他感到被人扎刀的苦痛。

朗西特盯着他看。“乔,上帝啊,我救了你一命。刚才总算接通了信号,谈了好一会。谢天谢地,亡灵功能恢复了——也许能维持下去。当初你爬进客房门,我要不候个正着,哼——听着,你早见鬼去了。要不是我在,你早死在破床上了。我是格伦·朗西特,你的上司,一直在抢救你们所有人的生命——在现实世界中,我是唯一为你们接续生命之人。”朗西特依旧死盯着乔,愤怒和惊讶都在累积。他的惊讶里饱含困惑与委屈,似乎没能看透前因后果。“那个女孩,”朗西特说道,“帕特·康利,说不定已经如法炮制地干了你,和杀——”他突然打住。

“和杀温迪、阿尔、伊迪·多恩、弗雷德·泽夫斯基的方法相同,没准她现在已经盯上了蒂托·阿波斯托斯。”

“乔,情况复杂。答案不是那么简单。”朗西特低声说道,控制着语调。

“你不知道答案。”乔说,“问题出在这儿。你编造了答案。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为何出现在这儿。你在自圆其说,你所谓的显灵。”

“我不用这词。这是你和阿尔想出的名字。不要赖在我头上,就因为你们两个——”

“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谁袭击了我们?”乔说,“你我知道得一样少。格伦,你说不出我们的对头是谁,因为你不知道。”

“但我知道自己还活着。我知道自己正坐在亡灵馆的探视室里。”朗西特说。

“你躺在棺材里,”乔说,“就在纯真牧羊人殡仪馆里。你看到了吗?”

“不,”朗西特说,“那不是真的——”

“尸体干瘪了,”乔说,“跟温迪、阿尔和伊迪的尸体一样,大部分肉体都流失了。再过一会儿,我的身体也会这样。你也是如此。彼此彼此。”

“我找来了尤比克。”朗西特再次戛然而止,脸上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表情,掺和了顿悟和恐惧。乔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我找来了尤比克给你。”他说完了话。

“尤比克是什么?”乔问。

朗西特没回答。

“你也不知道。”乔说,“既不知它是什么,也不懂它如何显效。连产地都不清楚。”

朗西特沉默许久,内心痛楚万分。“乔,你是对的。对极了。”他颤巍巍地点燃第二支烟,“但我想救活你。这可是千真万确的。见鬼,我要救活大家。”香烟从他指尖滑落,跌落到地板上,滚了开去。朗西特吃力地弯腰去捡。他的脸上清晰地流露出极度的不快。几乎是绝望。

“我们被扯了进来。”乔说,“你在外头,坐在探视室里。你无计可施。你不能挽救我们。”

“是的。”朗西特点头。

“这里是冷冻柜,”乔说,“但还有其他因素。不是所有中阴身者都会经历如此情状。正如阿尔所想,有两股力量在交战。一股相助,一股相克。你跟极力相助的势力、组织或个人携手行动。你从那边搞来了尤比克。”

“是的。”

“我们都不知道谁想除掉我们——谁又在保护我们。你在外面不晓得,我们里头的也不清楚。没准是帕特。”乔说。

“我看是,”朗西特说,“我看她就是敌人。”

“大概吧。但我不这样认为。”乔说。我不觉得已经跟敌友都照了面,他心想。

以后会碰上的,乔暗忖。过不了多久,是敌是友,自见分晓。

“你确信——”他问朗西特,“你绝对肯定你是爆炸的唯一幸存者?想好再说。”

“我说过,佐伊·沃特……”

“就说我们。”乔说,“此刻她没跟我们在一起。比如说帕特·康利。”

“帕特的胸部震碎,死于休克。一个肺坏死,多处内伤,一只肝脏受损,一条腿三处断折。事发时,她离你四英尺左右,我是指她的身体。”

“其他人也遇难了吗?遗体都送到亲友亡灵馆冰存了?”

“除了萨米·蒙多。他的大脑受到重创,陷入昏迷,说是醒不来了。脑皮层……”朗西特说道。

“就是说他还活着。他没在冷冻柜里。没来这儿。”

“我不会说他还‘活’着。医生拍了大脑成像,没探到脑活动。他成了植物人。失去情绪,不能动弹,没有意识——蒙多没有脑意识,一丁点儿都没有。”

“你原本都没打算说这个。”

“我不正说着吗?”

“问了你才说的。”乔考虑了一下,“蒙多离我们多远?他在苏黎世吗?”

“没错,我们在苏黎世安顿下来。他住在卡尔·荣格医院。距离亡灵馆约四分之一英里。”

“租一个通灵师,”乔说道,“阿什伍德也顶用。对他进行扫描。”一个男孩,他心想。杂乱无章,行事鲁莽。冷酷孤僻,尚未定型。也许这说得通,他暗忖。难怪我们碰上的事情稀奇古怪,前后矛盾。翅膀被拔掉,又插回到原处。间或短暂复元,就像刚才爬上楼梯之后,摸到这间酒店客房里苟延残喘。

朗西特发出叹息。“我们已经这样做了。对于这样的脑损伤,常规做法是建立心灵沟通。没有反应,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脑前叶活动。很遗憾,乔。”他抽风般地摇晃大头,以表同情。他对乔的失望显然感同身受。

朗西特一边移开贴耳塑料耳机,一边对着麦克风说:“我等会再跟你说。”他放下所有通讯器材,从椅子上僵硬地站起身,看着透明塑料冷冻柜中的乔。尸体外面罩了层雾气,看不真切。乔腰板笔挺,永世长眠。

“先生,您找我?”赫伯特跑进探视室,那副殷勤的模样就像中世纪受人豢养的下贱人。“要我把奇普先生放回去吗?谈话结束了吗,先生?”

“结束了。”朗西特说。

“您的……”

“是的,接通了。彼此听得很清楚。”他点燃一支烟。几小时没抽烟了,现在总算有了机会。跟乔联系耗时费力,让他精疲力竭。“附近有安非他明售货机吗?”他问亡灵馆老板。

“探视室外面的大厅里有。”赫伯特巴结地说道。

赫伯特离开探视室,径直走向售货机。他塞进一枚硬币,拉动选择杆,熟悉的小药片落到出口槽,发出脆响。

他吞下药片,感觉好多了。这时,他想起两小时后要跟尼戈尔曼碰面,心里打起鼓来。一堆事情挤在一起,他寻思。我还没向行业协会提交正式报告。我得打电话给尼戈尔曼,要求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