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宋时遇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像是不想让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然而这地不平,反倒人往后踉跄了一下。

他这一退倒把温乔吓了一跳,以为他喝醉了要摔,连忙上来扶住他,紧紧托住了他的胳膊,宋时遇怔了一怔,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往她身上一偏,倒真像是喝醉了站不稳的样子。

温乔真以为他喝酒喝的都站不稳了,只好扶稳他,有点着急:“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她说着,看了眼宋时遇身边的车,又急又气,声音都大了:“你喝酒开车来的?你酒驾?”

宋时遇正低头看她,见面了好几次,这是她离自己最近的一次,近的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油烟味,可他一点都不觉得那油烟味难闻,只见她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可是手却稳稳的扶着她,心里沁出无限欢喜来,这会儿见她大声“呵斥”自己,这欢喜中又多了几分委屈:“我没有......”

话音刚落,驾驶座的门开了,周秘书从车上下来,好像没看到两人过于亲密的样子,从容淡定地解释道:“温小姐,我是宋总的秘书,我姓周,您叫我周秘书就好,是我开车送宋总过来的。”

温乔认出来,今天晚上这位周秘书也是在的。

她没想到这位周秘书居然在车里,顿时有点尴尬,下意识就要甩开宋时遇躲到一边去,偏偏宋时遇像是站都站不稳了,几乎半个身子的力都压在她身上,她一走他就得倒。

她连忙对周秘书说道:“你们宋总喝醉了,你快送他回去吧。”

宋总醉了?

周秘书愣了愣,宋总喝酒的时候他在边上看着,虽然喝了四五杯,但以宋总的酒量,不至于啊。

这样想着,他看向歪倒在温乔身上的宋时遇,正好对上宋时遇那双冷凌凌的眼睛,哪有半分醉意?

这时宋时遇说:“我不回去,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说着看周秘书一眼。

周秘书顿时心领神会,他一向稳重,此时也十分稳重的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并不存在的消息,然后恳切的对温乔说道:“温小姐,我突然有些私人急事要处理,正好宋总还有话要说,就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宋总,我晚点再过来接宋总。”

温乔顿时急了:“已经凌晨四点了,已经很晚了,你直接把他带走吧。”

宋时遇微皱眉头,不悦的垂眼看她,她就这么想把自己甩开?

周秘书却只对温乔微鞠了一躬:“那宋总就拜托给温小姐了。” 说着就上了车,根本不给温乔拒绝的机会,直接把车给开走了。

温乔看着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视线里,简直惊呆了。

这周秘书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把宋时遇交给她了?

这大半夜的,她要怎么安置他?

温乔仰起头来问宋时遇:“宋时遇,你能自己站住吗?”

宋时遇“虚弱”的歪在她身上,没有半丝犹豫的说:“不能。”

温乔没办法了,带上楼肯定是不行的,要平安醒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四处看看,看到一处花坛,就扶着宋时遇去那边坐下再说。

好不容易扶着宋时遇坐下了,她刚想坐开点,宋时遇却没骨头似的又歪倒过来,靠在了她的身上。

温乔昏头涨脑的只觉得这场面有点不真实,低了头去看靠在自己身上的宋时遇,他闭着眼皱着眉,一副醉酒难受的样子。

温乔一时有点茫然,刚才宋时遇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似乎看着还挺精神的,怎么就那么一会儿就不行了?醉成这样?

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样了?”

宋时遇也真有了三分醉意,此时闭着眼,脑袋靠在她肩上,哼哼了声:“难受。”

温乔皱起眉,声音不自觉放软了:“哪里难受?”

宋时遇在她肩上蹭了下:“头晕。”

他一蹭,发梢就蹭到了温乔的脸上,温乔半边脸都被蹭的麻了,人也愣了愣。

宋时遇喝醉的时候,太像他生病的时候了。

宋时遇少年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好,所以才回到乡下养病,他抵抗力弱,只要变天,一不留神就会感冒发烧。

两人还没有那么亲近的时候,宋时遇生病发烧,只会在床上裹着被子昏睡。

在一起以后,宋时遇每每生病发烧了,就会变得特别粘人,总要她陪着。

温乔不由自主的心软下来:“晕的厉害吗?想不想吐?”

宋时遇摇了摇头,只是靠着她不动。

温乔看了看他,视线垂下去,又看见他无力垂放在腿上的手,顿时有些移不开视线。

她很喜欢他的手。

她以前对人类的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直到看到宋时遇的手,像是一件艺术品,玉一般的质感,握上去却是暖的,修长的手指,连骨节都是好看的,宋时遇给她讲题的时候,总是会漫不经心转动钢笔,她常常能看入迷,以至于宋时遇说的什么都忘了。

想到少年时期的宋时遇,温乔不自觉地笑了笑。

......

宋时遇成绩很好,一转过来,就把二中那个常年年级第一的学霸给挤下去了。

宋时遇是个好学生,但他实在不是个好老师。

宋时遇刚开始给温乔补课的时候,常常气到脸色发青,露出那种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那么笨的人的眼神。

而让温乔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她有一道题宋时遇教了三次她还是做错,他很生气的说了她一句猪脑子。

温乔再怎么脸皮厚,也还是有那么一点自尊心的,当时她没说什么,可是回到家却忍不住偷偷抹了眼泪。

这句话简直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伤了心,也伤了自尊,再也不去找宋时遇讲题了。

那阵子正好她跟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班长同桌,她有不懂的就问班长,班长脾气好,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讲题的时候也总是很耐心,她没做出来,他也只会笑笑再教一次。

两相对比之下,温乔觉得班长简直太好了。

而宋时遇一开始还觉得轻松,像是甩掉了好大一个包袱,结果温乔连续半个月都没有再找他问过题,他就开始觉得奇怪,好像少了点什么,直到某次“无意间”从她班教室外面路过,就看到她同桌的男生在给她讲题,两人的脑袋几乎都凑到了一起,一边讲题还一边笑。

他给她讲题的时候,她永远都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从来都没有这么笑过。

他很生气,中午前的剩下两节课上他莫名的烦躁,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温乔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说笑的样子。

在当天温乔和往常一样给他送饭的时候,他冷冷的告诉她以后不用给他送饭了,他以后中午在食堂吃。

她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他,但她最后还是说了好,把饭盒放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