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页)
江彧也不跟他废话。
他扯松衣领,解掉碍事的领带,几乎把桌上的餐具拍到翻面的瞬间——
他站起身,带着满腔的暴戾慢慢倾斜上半身,怒目相视。
“我让你管这种东西了?”
久屋张了张嘴。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欺骗真的能摧毁任何事物。即使他父亲走到他身边,带走了他。直到离开那扇大门,他依旧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种错愕的眼神让人无法忍受。”
江彧依旧皱眉盯着他。
律师忽然自嘲地笑了几声。
“世焕以前是个很爱哭的孩子,动不动就要流眼泪。也很黏人,有时候,我会觉得小孩子挺烦,只是他不同于其他孩子的一点就是他足够赏心悦目。”
“只要有他在,我仿佛再也不会被离婚官司所困扰。但世焕不会那样看我了。”
“他被带走后发生什么了?”
面对江彧毫不间断又直截了当的提问,久屋犹豫了片刻,有些说不下去。
“以自闭症康复的名义,裘昂将他秘密送至专门的行为矫正机构。”他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发问者,“在那里……他们对他实施了为期一周的电击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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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叫不出名字的走廊,有着一扇他叫不出名字的房门。
右上角有着一块刚刚更换过的金属牌,字迹被划得模糊不清。
推开它。
推开这个无光的狭小世界。
没有窗户,墙纸是米色或者更淡一些的基调。
正中固定着一台诊疗床,那张床看上去极度不适,有着太多用以固定四肢的拘束带,从脖子到脚,无一例外。
他叫不出名字的大型仪器被拖到床边,滚轮在光洁的砖面颠簸起来。
数字屏跳动着黯淡的红光,角落里静静地搁置着几近枯萎的盆栽。
除此以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要。”
他说。
没有人听见。
那些高大的身影来到他身边,有的人蹲下来架起他的胳膊,还有的人抓住他的脚踝。
对成年人来说,孩子的反抗微不足道,他的挣扎不过是延长了疼痛的过程。
男孩被他们抬了起来,像欢庆着某种胜利一般高高举起。
然后,他像只失去翅膀的小鸽子,由一对满是肌肉的胳膊亲自按在诊床之上。
像铁处女内欢愉的受刑,像圣火焚烧殆尽的殉道。
他被迫躺在那儿,如同即将献予德古拉的祭品——拘束带在喉咙的一侧扣紧,仿佛割开气管放了羔羊之血的弯刀,等待着动脉的跳动,等待着魔鬼的亲自降临。
接着是他的肩膀,胸腹部,手臂,然后才轮到下半身。
他们正在为黑夜来客献上一只乖巧听话的羔羊,他动弹不得。
等到男孩的脚趾只能极小幅度的活动时,有人又往他的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看不清,感受不到,牙齿太疼了,嘴角边的皮肤微微撕裂,唾液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有人在他耳边笑着说,这是为了防止矫正过程中他咬断舌头,因为曾经有人在开始时就试图自杀。
他转过头。
舌头将口中的阻塞顶出去一些。
“爸爸,救救我。”
“我不要这样。”
“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
“我一定会听话的……”
一种模糊的触感在脸颊上如丝绒般细细抚过。
那可能是手指,也可能是掌心。
“别撒谎。你太不听话了,世焕,你给爸爸添了太多的麻烦。我想,只有给你一点教训,你才能变成一个听话的、理想的孩子。”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样,不要——”
男孩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他看着有人手拿电极片靠近,两枚冰冷的小圆片贴上了太阳穴两侧。
他叫不出声,他动弹不得。
他拼命挣扎拼命摇头,拘束带却深深地勒进了脖子。
“爸爸,我怕痛。”
“我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的,不要,不要……”
嘴巴被重新固定住,悲弱的哭声衰减下去。
没有人能看见那些在身体里流窜的电流,没人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矫正过程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父亲认为教训已经足够,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也许这样会好受些,也许这样他就不必回应父亲的期望。
胸膛如鱼跃般猛然挺起,肌肉强直后便是剧烈的抽搐。
“继续。”
牙齿在坚固的金属颤抖着咬出鲜血。
他瞪大双眼,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嗡鸣不绝,犹如被德古拉吸干了最后一滴鲜血。
那镇压吸血鬼的钉子从受刑的脑部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缓慢而磨人地敲入骨头的缝隙。
浑身都在被撕裂。
“继续。”
发不出声音。
意识恍若酗酒般迷离。
与现实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实。
无数的噪音被拉长成各种形状,似是蝴蝶,又似一个个歪曲的灵魂。
在眼前,在耳边,在意识里翩翩起舞。
“继续。”
一只大手伸到面前。
眼球茫然地转动,跟随手指的轨迹从左到右。
“继续。”
食指和拇指拧下了蝴蝶的脑袋。
又轻轻撕去蝴蝶的翅膀。
轮到触须。
最后按照顺序,拔掉蝴蝶的节肢。
“继续。”
那只被手指又一次黏合起来的蝴蝶忽然飞出了掌心。
他没能抓住,也没有办法伸手去抓。
因为它掠过花丛,停落在高高的树杈上。
有人取走了嘴里的束缚。
他的牙齿还在机械性地痉挛,腿间传来一阵虚幻的湿润感。
“告诉我,我的好孩子,下次可不能再为那个女人的事给爸爸添麻烦了。知道吗?”
他想点头。
他想服软也想告诉父亲自己会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可舌头与喉咽背叛了大脑的意志。
“我不会再、不会再这样了,我不会再说姐姐的事情了。求你,爸爸……也放了大叔吧。他和一切无关,他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真是顽固的孩子。”又是温柔到了极点的抚摸,“我不得不提醒你,孩子。你没有姐姐,也不应该为没有意义的人求情。继续吧,看来我的儿子还是需要一些正向的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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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了多久?
在这张每天都会更换的诊床上,除了满足必要的生理需求,他几乎无法离开房间半步。
这是爸爸的命令,也是医生们的职责——他们说,进到矫正室的孩子多数都有些行为问题,还有思想上的叛逆。
他们吹嘘这儿能将任何孩子变成一只听话的小金丝雀。
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结果理想,交易的双方不会在意过程。
地板上流淌着某种粘质,地缝里渗出的光线无法突破幽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