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2页)

室外寒风阵阵,江彧活动着肩膀甩掉肩膀上的疲惫。

上半身越过阳台栏杆,兀自点了一支烟。而双脚顶住砌起的瓷砖,进一步避免重心偏移。

今晚没有星星。

寂寥的夜空被一口烟雾模糊得什么都不剩。江彧用力吸了口烟,面颊凹陷下去,过了很久才夹在指缝里把玩。

他看着那团上升的白烟。

这玩意,好像是高中那会儿沾上的。

那段时间自己过的暗无天日,老妈失业,丈夫还沾上了赌瘾,借了高利贷。等男人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偿还赌债后,非但变卖了家里所有东西,还变着法向亲朋好友要钱。

膝盖跪得久了,再没人肯借了。男人就开始对他们拳脚相向,一开始这件事被老妈挡下来了。她死不松口,连钱的下落都不肯吐露。直到江彧被一个酒瓶砸得头破血流,他老妈才跪在地上哭着求那个男人,用钱换了她儿子的命。

他们是亲生父子。但好像,血缘带来的只是诅咒。

那天晚上像极了今天,看不到一点星星,仿佛地球被遗忘在了宇宙的角落。

他拿着大学的录取证书,兴高采烈地回去找老妈炫耀的时候,发现家里没开灯,门也没关。

门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

锅里放着五颗剥了皮的鸡蛋,连水温都冰凉刺骨;马桶的抽水系统可能坏了,卫生间不断传出下水管道的隆隆噪音;放好鞋子,沿着玄关一地凌乱的脚印往客厅方向走,一路上都没人回应。

古怪的动静是从浴室传来的。

瓷砖角落的头发丝都是一团一团的,和大块的灰尘缠连在一块难以清理;浴帘上挂着几种不知名虫子的尸体;浴池龙头没拧紧,水滴前赴后继地往下滴淌;红铅桶还剩三分之一就要接满,吸饱了水的衣物连连打着旋。

洗手池边隐约可见老鼠的身影。

走过那面还有一块碎片的镜子嵌板时,恰好与一只眼睛滴溜圆的小老鼠对上视线。

小老鼠惶惑地跑掉了。

它爬到女人脸上,钻进嘴里,钻进后脑勺的伤口里。

那个眼角满是皱纹,嘴巴下垂,衰老又形销骨立的人倒在浴缸边,像被铅桶里的漩涡卷进去,推向了汹涌的波涛。

是啊。

江彧无声地掐灭烟头。

他多久没有在心里装过一个人了?他多久没有被喜欢和爱逼到绝路了?

裘世焕总是在吸引他,千方百计地吸引他。这是他的圈套吗?从人类那儿得到喜欢,得到爱,得到想要的一切,然后像被惯坏的小豹子一样,越发张狂,越发得寸进尺。

但江彧很清楚一件事。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他们的立场也是背道相驰的。

他们从对方身上得到最多的就是感情。他们在这段关系中互相榨取,互相填充,互相试探并扒开对方伪装的皮囊。

这是一种畸形而奇怪的爱。

是互相撕咬,互相舔舐的爱。

是让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脏挣脱桎梏,背离生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