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六站:“巴别”(16)(第2/2页)

理智却又提醒着木慈,他该让这个人吃药,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左弦闷笑了两声,胸膛微微起伏着,身体比起温暖更接近滚烫,手指很亲密地搭在木慈的手腕上,微微摩挲着:“你总是这样。”

他的语调变得亲密又粘稠,如一罐打开的蜂蜜,在木慈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过多的情感冲击时,突然听到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凑近,紧接着手腕一痛,刹那间天旋地转,他被按在了床上,咽喉瞬间受到钳制。

剧痛袭上神经,木慈试图挣扎,对方却很快加重力气,那提升的人体温度跟被压制的胸口憋闷得让他喘不过气。

饶是如此,木慈还是死死抓着那些药,他竭力控制住面部肌肉,装作一无所知又愤怒的模样,竭力掩藏起恐惧:“怎么了?你干什么?!”

“别害怕。”左弦轻柔地安慰他,手指抚摸过木慈干涩的眼眶,很难想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出这样真挚温柔的嗓音,“我只是想告诉你,太靠近我会很危险,特别是你不是我的木慈,而我恰好又想见到他的时候,这是一种很巨大的诱惑力。”

木慈顿时感觉浑身冰凉,白噪音暂时占据耳膜,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见那张令人动心的脸保持病态的嫣红跟令人惊诧的冷静。

左弦很快就松开钳制,他温顺地低下头,干燥炙热的嘴唇擦过木慈的手心,将那几颗药吃了进去,随后离开座位,用矿泉水吞服下去。

等木慈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正坐在桌子前喝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把戏都被看穿了。

“你……”木慈破音了,没人嘲笑,房间里只有他们俩,可他还是咳嗽了两声调整声音,“你知道退烧药会……还吃?”

“我在生病,木先生。”左弦淡漠地回答他,“服药能让我好得更快。”

木慈说:“你不担心睡过去的时候……我会做些什么吗?”

“你可以尝试。”左弦顿了顿,“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在这张脸上看到对我的恐惧。”

木慈又想到刚刚的窒息感,油然而生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使得心脏震颤起来。

“他呢?”木慈干哑地问道,“他在哪里?”

左弦脸上掠过一丝微妙的笑容:“他没有说出那个猜测,对吗?”

“什么猜测?”木慈不敢确定。

“也许我并没有那么爱木慈,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个更深的圈套。”左弦将塑料勺子放在盒子里,漫不经心道,“也许这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引导他放弃对身体的操控权。”

木慈的脸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白:“可是,他明明说,是……”

“是现在掌控身体的人上车。”

这时木慈的手机接到了一封短信。

左弦客气地示意道:“请,不妨看看,也许会有惊喜。”

木慈低头快速浏览了一遍手机,上面的信息正是左弦所发,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终于意识到了关键,微微颤抖起来:“不是意外落水……也不是游泳……不是自杀,他在赌。如果是个圈套,你得到他的身体后立刻就会逃之夭夭,我们接到短信之后就会明白绝不能让另一个意识掌控身体。”

他在拿自己当实验。

“可你回来了。”木慈喃喃,“你刚刚想杀我,却没有真的动手,说明不是为了身体,你很想见到另一个木慈,却不想让他重新回到火车上去,继续那些经历。”

就像一程漫长的宇宙旅行,左弦的休眠舱被迫打开了,他孤独流浪的命运在此刻注定,他不忍心让爱人也遭遇相同的痛苦,所以才没有真正动手,才没有完全离开。

否则他大可以让木慈濒死时交换意识,这样他们俩就能团聚了。

所以只有清醒的人才能上火车的那个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在恐惧时,人们总是渴望光明,却忽略光明会在黑暗里将他们暴露得一览无余。

可是在一无所知的时候,这就是一场以性命为注的豪赌,用左弦的性命换来的……

真是个疯子!

“他赌赢了!”

木慈感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碾过去,眼眶一阵阵发烫,他回忆起下午左弦焦躁不安的反应,终于明白对方在那个瞬间在想什么。

左弦只是微微笑起来,看上去倒也不是特别懊恼。

“本来用你来实验会比较安全,毕竟木慈始终试图保持独立性,他会告诉你们一切。”左弦不紧不慢地看着他,“不过那个我差点杀了你,对吧,你又这么信任他,你的道德束缚了他,他还能怎么办?他不能让你去冒险,害怕自己的猜测出错会害死你。只好用自己的命去赌,争取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我跟木慈不同,我的一切行动是为了活下去,回到火车上总比死亡好,不过正因如此,不到真正的死亡,很难逼出我。”

“人就是这么容易受控于感情,用你明明更简单,也更安全,我相信木慈也很乐意出现,换成他却要耗上自己的一条命,是不是很有趣?”

他的声音那么冰冷戏谑,像在谈论一样微不足道的东西,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段真实的感情。

木慈怒火中烧,愤怒甚至压抑过喜爱之情,他直接把已经有些变冷的粥扣在了左弦的脑门上:“另一个木慈打过你吗?”

粥淅淅沥沥地往下落,左弦眨了眨眼,“唔”了一声,轻轻擦去脸上粘稠的米汤,不那么确定:“偶尔。”

“很好。”木慈说,“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木慈在自己做出更多不明智的举动之前,摔门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想保护我。

与之前相符的剧烈疼痛感又再一次在胸膛里涌动着。

木慈贴着门板往下滑去,将头靠在了自己的双臂当中,他忽然觉得被人伤害要比被人爱更好。

愤怒不会让他难以喘息,可是悲伤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