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第2/3页)

华夙摆摆手:“一会便去。”

孤岑冷着脸作礼,目不斜视地走了。

赶鸭子上架一般,待孤岑走后,容离被揽着到了大殿上,捏着一杆画祟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记得那鬼王印是怎么画的,可真要落笔时,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始了。

大殿下站了黑压压一群鬼兵,孤岑亦在列,就连道士和凌志的身影也在其中。

垒骨座下静悄悄的,身着甲胄的鬼兵恭敬垂首,等着鬼王印降至,唯道士是头一回见这场面,甚觉新奇地四处张望,还拍着凌志的胳膊问:“这阵仗可真大啊,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凌志食指往唇上一抵:“静声,大人要来了。”

道士忙不迭绷紧了身,站得直挺挺的,就跟走尸一般。

殿门大敞,容离就站在门前,仍握着画祟无所适从,“为何要我画?”

华夙覆上她的手:“你跟了我,我便不能亏待你,你说是不是?也该让你当家做主才是。”

容离被牵着手画了一笔,那墨渍凝在半空,就好似身边种种都成了画纸的一部分。

算起来,华夙已好些时日未像这般牵着她的手教她画了,一愣神,犹像是回到了初识时。

只是那时她怕这鬼怕得不得了,日日还工于心计,提心吊胆的,险些心力交瘁,现下哪还会怕,甚至还道:“你画慢些,不然我记不住。”

华夙缓下来,一笔就跟要画一世那么长,“这样够你记住了么。”

容离嘴角一翘,“那你怕是想累着我的手,哪能这么慢呢。”

华夙勉勉强强快上半分,片刻后,鬼王印成,在半空如薄雾飞散。

鬼王印化作万千丝缕,朝白骨长柱周遭飘摇落下。

众鬼吃到了鬼气,修为又增进了不少,一个个振奋得不得了,在作礼谢过后,便齐刷刷走了。

道士到底还是和华夙待过一段时日的,甚至还算得上贴身,他未跟着一块走,壮着胆站在垒骨座下仰头,感叹道:“我这是走的什么运,看来这辈子都不必灰飞烟灭了。”

凌志负手:“也唯咱们苍冥城的鬼有如此待遇。”

说完,他拉着道士就走,“走了,莫要扰着大人们。”

众鬼散尽,容离转身走回了大殿,手还牢牢握在画祟上,她回头问:“这画祟除了画画儿,还有何用法?”

“为刀,为剑。”华夙一抬手,鬼气撞上了殿门。

殿门一合,屋里烛光齐齐亮起,整个大殿亮堂堂的,不似阴间。

容离打量手中这杆笔,“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华夙走上前,捏着她的腕子,静静看了这笔好一阵才道:“还能倒转乾坤。”

容离双眸微微瞪大,明知故问:“何为倒转乾坤,你可倒转过什么乾坤?”

华夙一哂,不以为意地将画祟拿了过去,淡声道:“逆转阴阳,化死为生,但并非人人都承得此法,得心中有执,有不甘,又有定力,不易被回光返照此等虚幻假象蒙了眼,才能倒转这乾坤。”

容离转身看她,神色柔柔的,“若我说我真死过一回——”

话音一顿,她改口:“两回。”

华夙把画祟往袖中一揣,把她腕子圈得紧紧的:“你说我便信,依你还不成,什么一回两回的,到头来,还不是成了我城中的鬼。”

容离释然一笑,“说得也是。”

再到凡间时,已是人间五黄六月,恰是蝉喘雷干的时候。

皇城单家济济一堂,单金珩和其妻出行时,捡回来了一女婴,这婴孩不哭不闹,乖得不得了,林鹊和单栋皆赶过去看,就连单挽矜、单流霜和单筠也凑过去看。

襁褓中,那孩儿闭着眼静静睡着,远处有大夫赶来,为这小孩儿诊察身上可有落下什么病症。

单栋回头问单金珩:“哪儿捡的?”

“回来路上,河岸边看见的。”单金珩道。

林鹊轻叹了一声,“既然是旁人丢的,大抵是不想要回去的,若是她爹娘不要,那咱们……便养着吧。”

单栋微微点头。

一看这弃婴,就想起单丹璇,一想单丹璇,不免想到容离。

单流霜努了努嘴,“不知表姐姐如今可还好。”

“定会好。”林鹊垂着眼道。

她这话音刚落下,一婢女拿着信笺匆匆跑来,怕吵醒了那婴孩,压着声道:“老爷,门缝里掉进来一封信。”

单栋接了过去,一打开便先看见了落款,竟是……容离。

他紧皱的眉头一舒,“那传信的人怎这般不靠谱,竟塞门缝中。”

门外鬼影一晃而过,走得匆匆,像在赶场子一般。

五六月天,祁安城亦热得不成样子,饶是夜里月挂梢头时,这热意也未散去几分。

容离牵着华夙进城时,恰遇到一镖队,那镖队旌旗上的图腾有些像原先容家镖局的,领队的竟是个姑娘家。

那姑娘穿着一身劲装,骑在马上英姿飒爽。

这大晚上的,容离还是打了一把伞,这伞有令鬼魂显形之用,她执着伞时,路过的凡人俱能看得见她。

她看见这镖队时顿了一下,心想若非容家没落,别家的镖队怕是进不得祁安城,当真令人唏嘘。

华夙站在伞外,淡声道:“这大晚上走镖,也不怕撞鬼。”

话音方落,那领头走镖的姑娘忽然勒马停下,呆呆望了过来。

容离迎上了她的目光,不知这姑娘怎这么看她,观她如今的模样,应当看不出是鬼才是。

那姑娘唇微微张着,错愕地看了许久,忽然呢喃了一声:“仙子姐姐。”

容离一愣,忽然想起当时在篷州遇到的那个小丫头,手里攥着一块容家镖局的令牌,怎么也不肯轻信旁人,也就那丫头唤过她一声“仙子姐姐”,不曾想竟在此处遇见,还能独当一面领队走镖了。她微微颔首,将伞一收,身影登时消失。

镖队中有人问:“领队的,怎么了?”

姑娘摇头,轻踢马腹骑马走远。

缘这一字,当真是妙,将琐碎之事全牵在了一块儿,牵成了人之命数。

华夙对不相干之人,向来记得不大清楚,但却是记得篷州之事的,轻轻一哂,“这丫头又将你当作神仙了。”

容离看那镖队走远了,才撑开了纸伞,牵着华夙穿过长街,“谁要做神仙。”

沿着长街直往城东,城东一处很是热闹,一院子里传出欢声笑语,里边觥筹交换,甚是喜庆。

有两位姑娘站在外边等,正是小芙和白柳,两人如今都已不是当初那黄毛丫头的模样,神色却似乎未有变。

小芙着急道:“你当真把喜柬给姑娘烧过去了么?”

白柳皱眉:“烧了,一个角也未落下。”

小芙跺脚,翘首望着,隐约看见长街那头有个孤零零的人影靠近。她只看一眼便转开了头,心想她家姑娘已是鬼了,她怎能看得见,来的定不是她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