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第2/3页)

闻言,男子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头,“我自幼在那村子里长大,渔村自然以捕鱼为生,我束发那一年,已能独自出海打渔,村里那时闹了鬼。”

“闹鬼?”容离眼一眨。

男子摇头,“只是传出来似是闹鬼,村里各家各户打回来的鱼均会消失,像是被人偷了,可这村里有谁家是缺鱼的,偷什么不好,哪犯得着偷鱼,再者从城里来收鱼的人少,打来的鱼大多是留着自家吃的,能卖得出去的不多。”

他把玉沥珠揣进了口袋里,窘迫道:“我得去将马车清洗一番。”

华夙侧身避让。

男子提桶打上来井水,拎着往马车边上走,好似闻不到腥臭一般,抬手就把车上的鱼头鱼尾揽进了一竹编的袋子里。

他手上满是血,一边说:“我也被偷了鱼,那日正巧闲来无事,想将这偷鱼的贼给捉住,便藏在鱼篓边上,等了一日,那贼夜里才来。”

在把鱼头鱼尾和碎骨都装进袋子后,他拎着水桶上车,拿着刷子刷洗而来起来,“那夜我差些就睡着了,那贼又走得小心翼翼的,若非我提起了精神,定觉察不到。”

容离捂着口鼻,仍是觉得难受,干脆把帕子别回了腰间,转而朝华夙身上倾。

华夙侧头睨她一眼,只见这人将她的袖子捏起,鼻息翕动着小心翼翼地闻着。

这银线绣边的袖口上带着一股白兰香,清清淡淡的。

容离这才舒服了些许,转而把头往华夙肩上埋。

华夙把肩侧散落的头发揽向了另一边,“来的贼莫非是那只猫妖?”

男子刷洗着马车,被染红的水从木板缝里淌出,粉红一片,“来的是只猫,周身白得跟雪一样,长了一双碧眼,那身皮毛还很长,看模样圆滚滚的。”

他神色柔和,“我在村里时,何时见过这样的猫,那猫长得当真漂亮,前爪往鱼篓上一撘,直起身把篓里的鱼叼了出来,吃得甚是斯文,饶是血沾到了下巴毛上,亦是好看的。”

容离没见过这样的猫,垂珠那身毛是短的,且还黑黢黢的,只尾巴上有一簇白毛。

男子又去打了一桶水,往马车上浇,“多好看,我未等她吃完,忍不住上前逮住,才知她的一条腿受了伤,似是被捕兽夹给夹到的。”

“你救她了?”华夙问。

男子点头,“我捉她时她一直挣,往我面上划了深深的两道。”

他朝脸上一指,“这儿呢,许是含了这珠子的缘故,我岁数停在那时候,脸上的疤也祛不掉了。”

容离眼一抬,果真在他脸上看见了两道疤。

男子又往马车上冲水,对着一些还余朱红的痕迹又刷了起来,“我知她怕我,我便拿了鱼喂到她嘴边,她过了好一阵见我不伤她,才在我怀里吃了起来。”

容离想起来,垂珠可不就是这样被骗着信了华夙的么。

男子用劲刷着车舆上的血迹,“吃完她又不认人了,又想跑,我拎着她的后颈,找了药来给她涂上,又替她包扎了伤口。”

他满头大汗,又道:“她这才冷静了下来,未再冲着我伸爪子,还被我养起来了。”

容离没想到,其中竟还有如此故事。

男子垂着眼笑,“自那后,村里谁家都不再丢鱼了,这闹鬼的传闻才停歇,只是有一日,我打渔回去竟不见她,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只好作罢。”

他一顿,又说:“那时有人知道我养了猫,猫还跑不见了,便有人同我说,那畜牲是养不熟的,让我切莫难过。”

“我怎会不难过,她在时,还会偎依着我的手,会让我挠她的下颌,嘴里哼哼唧唧的,甚是可爱。”男子费劲刷着垂帘上的血迹。

“后来实在找不着,便只能这么算了,一日我出海,忽然起风,那风来得急,且我那船又行得远,浪一来就把我打翻了,我被淹没时,满心想着若此趟未出海就好了。”

容离隐约猜到,这男子既然没死,自然是获救了,指不定就是那只猫救了他。

果不其然,男子道:“我醒来时觉察舌下压着什么东西,口鼻呛得难受,我险些就将那玩意吞了下去。”

“是那颗珠子?”华夙皱眉。

男子颔首,抬手把额上的汗蹭上了胳膊,“就是那颗珠子,我吐出来后,猛地吐出了一大口海水,起身才知有人在我身边看。”

“我没死,寻常人在海上翻船,哪还有活命的机会。”男子一边回想,一边道:“我知身侧的人指不定就是救了我的,可我没想到,这救了我性命的竟是位姑娘。”

“猫妖。”华夙淡声。

男子唇边噙着笑,“我只听说边隅地方有的人便是长了碧眼的,可从未见过,在看见那双绿莹莹的眼时,我以为见到鬼了。”

“鬼还救你,你想得倒是好。”华夙轻嗤。

男子窘迫,“我哪里知道,匆忙往自己腿上掐,会疼,且身上还有温,气息又还在,我才知自己还活着。”

他一顿,朝竹帘上泼水,“我壮着胆子往她面上碰,那脸亦不是冰的,才敢笃定自己没死,面前的姑娘亦不是鬼。”

“她还变作人形救的你。”容离思及自己这辈子头一回见鬼,可没这男子这般好运,见到的二娘面色惨白,脸上两行血泪,差点就被当场送走。

男子道:“只是我那时猜不到她是白猫所化,只觉得这女子陌生,心以为我被浪潮冲到边隅去了,否则怎会见到碧眼的人。”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那颗珠子是做什么的,只以为这是什么救人的偏方,谁知她一开口便说,以为我要死了,这才下海寻了颗珠子,还把珠子给了我。”

容离一愣,“猫大抵都是厌水的,头回给垂珠洗澡的时候,它挣得厉害,压根不肯碰水,叫得撕心裂肺的,这白猫却为了你下海寻珠子。”

华夙斜了一眼,“叫得屋瓦都要被掀翻了,我远远就能听见。”

男子颔首,“她浑身哆嗦着,见我醒来便笑,说话不大利索,跟牙牙学语一般,我越发笃定我是被大浪冲到了边隅,听说住边隅的人讲的话可咱们的不一样,不然她说话怎会这么不利索。”

华夙一嗤。

男子轻叹,“我四处看了看才觉得此地熟悉,远远瞧见村子一角,这可不就是咱们的村落么,我恍然发觉,哪是到边隅,我明明还在渔村。”

他又打了一桶水,最后一遍冲洗,“我带她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我,村里已许久未来过这么标志的姑娘了。她有些认生,看见人便往我身后躲,只是神色并不像害怕,只像是寻个地方窥探打量那些看她的人。”

“猫大多如此。”容离想了想,垂珠也常常这样,只是它见过的人并不多,且还在华夙这练足了胆子,寻常人可吓不着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