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3页)

她走去拿了针刀和药,正想去把刀口烧烫的时候,后知后觉容离在她掌心写着的分明是个“跑”字!

院子里,容离正弯着腰查看这人的伤口,实则她也不懂看。

这人衣裳被染红了大片,腰间布料残破,碎布糊在了伤口上,这儿光黯,看不出个究竟来。

他当真受不得疼,嘶着声一直躲,“那丫头拿个药怎拿了那么久,莫不是想痛死我,好把药给省了!”

容离心下一哂,她觉得那小姑娘应当是走了,当即道:“我亲自去取,公子且在此稍等片刻。”

男子匆忙摆手,令她快些去。

容离哪会真去拿那些治病用的玩意儿,她走至拐角处,把画祟拿了出来。

挥了几下笔,刀具和包扎用的纱布平白出现,慢腾腾跌至半空。

容离伸手接住,走回去时看见那沉默着的几人挤着坐在一起,时不时就朝院子外看,好似在提防什么。

这几人看容貌确实是东洲人,只是他们身上沾着业障不假。若非华夙就在屋里,屋瓦上的几只鬼指不定已经缠在他们身上了。

越看越觉得他们相貌熟悉,好似几日前才见过。

容离一心烦便想把画祟掏出来捏,指尖近乎要碰到袖袋上了,食指一动,忙垂下手。

“怎这么久才来,你……”男子见她长得柔弱好看,将荤脏的话咽了回去,烦厌道:“快些,我这血还在流呢!”

容离轻咳了几声,弯腰把那人贴在烂皮烂肉上的布料轻轻撕开。

布料被撕开时,那人轻嘶了一声,浑身为之一颤,“轻点,你是在医我还是在杀我?”

容离手上握着刀,刀口正对着那人的小腹,她借着晦暗的光,将那伤口看仔细了,上边竟溃烂一片,应当是被捅过一刀,伤口狰狞可怖。

这血腥味扑鼻而来,她险些就对着这人的腰腹吐了,本还睡意惺忪着,陡然清醒。

她悄悄回头,朝那默不作声的几个男子看去,忽然知道他们为何长得这么熟悉了,在去镖局找容齐的时候,她恰好看到一群敷余人在喝酒,其中有几人模样肖似中原人,可不就是他们么。

合着敷余人已经混进今旻了,只是官兵尚未发觉,也难怪这几人不去流民聚集之地,反倒来医馆里挤作一团,分明是在躲官兵。

她握刀的手一顿,面不改色地起身,“我去烫烫刀口。”

伤了腰的男子长叹了一声,“事儿可真多,去!”摆手就容她走。

容离转身出了医馆,不知那小姑娘是跑哪儿去了,刚想把画祟拿出来的时候,眼前忽地一亮。

她眯起眼,抬手挡至眼前,只见远处一串的火把在滋滋烧着,一行人匆匆赶来。

那小姑娘走在人前,见容离出了医馆的门,浑身一抖,猛地跑上来,踮起脚想用身子挡住她的脸,小声道:“姑娘你怎出来了,我、我方才去找爷爷,碰巧遇上了官兵,那几个官兵一听,硬要跟着过来。”

容离走得急,又被这满目的火光给照得眼睛有些难受,眯着眸道:“你让官爷们小心些,那几人似乎是敷余军。”

小姑娘大惊,推着她道:“别让官兵瞧见你,我带他们进去找人。”

容离颔首,转身又回了医馆,站在药柜后边抚着胸口喘气。

一个黑影陡然出现在她头顶上,几缕发丝垂落,可不就是那小剥皮么。

眼看着外边的人就要进来了,她轻声道:“你回去看着华夙,若是她醒了,便来告诉我。”

剥皮鬼颔首,沿着墙上了横梁,灵巧地爬远了,白瞎了这张明艳漂亮的皮。

那小姑娘带着官兵到了后院,可廊下却少了好几人,只那爹是朝中当官的男子还在。

男子见官兵赶来,慌乱起身,“我错了,我爹不是朝中大官,可别捉我去坐牢!”

小姑娘看了一圈,“那几人呢?”

男子忙道:“他们走了,刚走!”

官兵当即这医馆包围得水泄不通,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几个混进今旻的贼子给找到。

容离站在药柜后,握着画祟正在一笔一划地画着什么,雪白的笔尖被墨染黑,半空中明明没有铺开画纸,墨汁却沾在了上边。

她微微眯着眼,借着屋外庭灯的光,用画祟勾勒出墨黑的发丝。她特地避开华夙,就是为了画这个玩意儿,只是没想到,竟遇到了混进城的贼人。

那小姑娘还是机灵的,不用她去寻官兵,便将一众穿着甲胄的士兵给带了过来,倒省了她不少事。

半空中,一根根细致的发丝现于画祟笔下。

她从未画得这么认真,就连先前在丹璇的心结里画周青霖时,也未画过这么仔细。

这么一段时日过去,她又比先前画得好了许多,落笔亦是又快又准,连半点差错也没有。

过了一阵,屋外有人喊道:“抓到了!”

又是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刀尖兵戟相撞,叮当作响。

明明隔了很远,这声音却好似近在耳畔。

容离险些分心,忙不迭静心定神,慢腾腾勾勒出一张女子的脸,细眉杏眼,唇色苍白,画的……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笔下,那女子发里系着一根根细长的朱绦,狐裘上的系带是丹红的,裘下隐约露出一截鹅黄的袖口和单薄的裙角。

她双耳嗡鸣,执笔的手微微颤着,好似心力耗竭一般,头晕目眩。

屋外,那几人被逮了个正着,官兵未急着将他们带回官府,就地审问了起来。

“今日入城的流民均要到南轲庙前,你们为何未去南轲庙?”

“……”

“躲什么,你们是从蓬州哪儿来的,先前做的是什么营生。”

嘶啦一声,什么东西被撕裂。

“你们身上怎会有敷余军的刺青?你们究竟是敷余人还是东洲人!”

那几人知晓已瞒不住身份,索性道:“我们为敷余王族效命,不假时日,连东洲的皇城都会沦为敷余的郡县!”

歘的一声,似是刀剑入肉。

“将他们押进地牢!”

容离目不转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的画像。先前画周青霖时,她可是画了大半日,现下只一眨眼,已将人形勾了出来,只需点上睛,这“人”便活了。

她却不急着点,垂下手揉起了腕口,侧目朝医馆外看。

本以为只要华夙入定,那赤血红龙便会再来,不想竟未露面。

她皱着眉头沉思了一阵,等到外边的官兵走远,才给这傀点了睛,傀的一双眼登时变得灵动了起来。

傀神色恹恹地弯着眸子,看着柔弱又乖巧,对着她矮身行了个礼。

容离将裹了同株铃的帕子展开,捏起了其中一只银铃,别在了它的发上。

那傀抬手一抚发鬓,张口道:“多谢。”连说话声都与她一模一样,寻常人怕是辨不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