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赵大忽地蹲下了身,把那个盔头捧了起来,两手发着颤,只见这盔头摔坏了点儿,把一些彩珠给摔掉了,就连穗子也乱作一团,胡乱纠缠着。

“方才眼前一黑,我伸手时好似碰到了二弟的行头,他那身行头向来做得精致,用的丝线和布料都是最好的,师父先前最疼爱他,什么好的都要给他用。”

他话音一顿,又道:“我起先以为是我想错了,可一睁眼便看见这行头堆在脚边……”

“他回来了……”赵小四嗓音颤得不行,近乎连话都说不清了。

赵□□了半步,看似有些木讷,“那咱们这戏还唱吗。”

赵大捧着手中沉甸甸的盔头站起身,颔首道:“唱,自然要唱的。”

容离在台下目不转睛看着,只觉得这几人好生奇怪,也不知那赵二究竟是怎么没的。

华夙在她身旁落座,淡声道:“可惜赵二的魂已经被吞了,再看不见他们唱的这出戏,亦不能往生。”

容离心觉愧疚,若非遇上她们,也许那赵二还能回来看这出戏。

她轻声道:“可萝瑕和凤尾又是如何得知,咱们会跟着这戏班子一块儿走呢。”

她话音方落,三个丫头齐齐回头,三人目光战巍巍的,却无一人应声,都明了这话不是冲着她们说的。

华夙微微眯起眸子,将台上的人俱打量了一番。

容离深觉不对劲,将刚收回袖袋里的画祟又拿了出来。

台上喧嚷着,赵大厉声道:“都唱起来,别唱岔了!”

赵小四虽在哭,却还是跟着唱起了她的戏份。

几人唱了起来,赵大捧着赵二的盔头,就当赵二还在台上一般,他唱完了自己的,又接着唱赵二的,那唱腔来回变着,一时软如春水,一时又刚硬有力。

这场戏无比诡谲,可偏偏这几人都唱下来了。

白柳听得背上满是冷汗,缓缓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想要往宅子外跑。

她刚站起身,就被小芙拽住了胳膊,小芙压低了声道:“跑什么,姑娘还在呢!”

白柳嗓子紧巴巴的,“这戏不听也罢。”

那赵大当真一人分饰两角,唱完了自个的,又唱赵二的,唱着唱着,脸上的妆花了。他面上热泪纵横,唱腔随之哽咽,一唱一顿,断断续续的。

赵小四在边上喘着气,紧张地看他,眸光游走不定。

而那赵小五起先不是那么怕,随后也抖了起来,小声道:“大哥,若不你向二哥表个歉吧。”

赵大正唱得起劲,声音戛然而止,双目通红地望了过去,“可他人都死了,说这些话又有何用,难不成我多说一句,他便能死而复生了?”

赵小四声音干哑,扯起嗓子道:“最亏欠他的便是你,你自个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催着咱们快些赶回来,今儿是师父的忌日,师父生前要你好好照看二哥,光耀门楣,你动手时倒是干脆利落,现下却连表歉也不敢,你是不敢承认自己动了手么。”

赵大气息骤急,“师父将什么好的都给他,就连班主之位也要传给他,若非被我瞧见师父留给他的信,我还不知师父竟这么疼他,这些年我做得还不够多么,可我到头来又得了什么!”

赵小四哭喊:“你看你,妒心胜火,先前还装什么哥俩好,现下还不是暴露了。”

赵大浑身一震,猛将手中的盔头扔了出去,“我不同你吵,咱们快些唱完这出戏,师父生前说想听咱们唱好这一出,每年这一日,二弟都要回橡州唱一回,若不唱好些,他、他定会……”

“他已经回来了!”赵小四指着那被他丢出去的盔头道:“不然你觉得这些行头是谁拿来的,你现在唱有什么用,已经误了时辰了,他定会取你性命,你活不成了。”

赵小五抿着嘴缩在边上,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叫骂,忙不迭捂住耳朵。

赵大厉声道:“我还站得好好的,只要咱们唱好了,算去他这一桩心事,他心一软,定会放过咱们,他最易心软!”

“你平日里最见不得他好,还想他对你心软。”赵小四开口。

赵大怒哼,“难道你就见得他好?”

说完,他转身将赵三、赵小四和赵小五都指了个遍,“若是你们待他好,也不会在我动手时冷眼旁观,还是你们给我递的刀,你们不光也嫉妒师父待他好,还看不得他断袖,这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俱是有违阴阳之事,我是心坏,难不成你们就干净了?”

合着这一个戏班里的都是凶手,最可怜的那一个连活都活不成。

容离怔住了,本还担心她们走后,萝瑕之余又会寻过来,现下一想,这些人死有余辜,难怪一路上战战巍巍的,好似怕被人揭露了什么。

她身子不好,先前屋门出得少,可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知道男子和男子称作断袖,而两位姑娘间亦能有真情。

台上这几人好似忘了尚有外人在场,已是闹得不可开交。

赵大和赵小四互相推攘,拉扯着各自的盔头,戏袍上的珠子也被扯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赵小四扬声道:“你杀了二哥还不够,现下是不是还想杀我!”

赵大怒火冲天,“若非你在旁撺掇,我又怎会下狠手,师父当时就不该将你这毒妇捡回来养!”

赵小四咬牙切齿,“你枕着我的肚兜时,可不是这么说话的,若非你鬼话连篇,我又怎会与你犯了班规,又被二哥撞见!”

“你们……”赵小五看他们互相推攘,眼看着都要推到台子边上了,忍不住开口。

她话音方落,赵大踩着了那从赵小四衣裳上掉下来的珠子,脚下陡然一滑,仰身便摔下了台。

轰的一声,连其痛吟声都未听见。

赵小四神色惊慌,转身便跑,一边把头上的发饰都摘了下来,随手丢远了。

赵小五朝赵三看去,才发觉赵三竟一直未说话,也未走动。她愣了一下,连忙唤:“三、三哥?”

赵三依旧不为所动,过了一阵,才后知后觉一般,转动了眸子,问道:“怎么?”

赵小五往台下指:“大、大哥跌下台了。”

这戏台子约莫半人高,不说仰头跌下了,光是抱着脑袋摔下去,那也是有些疼的。

容离站起身,想去查看赵大的伤势,赵大跌下来后便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未摔出事。

华夙拉住她的手,淡声道:“莫要去看。”

容离脚步一顿,只见赵三已经下了台,这人分外奇怪,一举一动俱像是提线的木人一般,就连走路也走得不大稳,不知是不是被吓着了。

原先在路上时,这赵三就不怎么说话,眸光木讷,现下越发古怪。

赵小五小心翼翼跟上,连唾沫都不敢咽,直勾勾盯着那跌在台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