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3页)

那话本还是买糖糕时店家赠的,她认字不多,便拿回去让姑娘给她念了一段,讲的是什么人鬼情未了,那凡人被骗了心,心甘情愿被女鬼吸干了阳气,当真可怜……

白柳见她站着不动,问道:“傻站着作甚?”

小芙有些恍惚,“原来话本里讲的都是真的。”

三个丫头里只余空青还在屋中,空青也不知那位大鬼身在何处,把凳子搬到角落里坐着,好巧不巧和剥皮鬼坐到了一处。

剥皮鬼侧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冷淡似水,好似不知喜怒,甚至还往旁挪了一步,给她腾了个地。

空青坐好了,虽听自家姑娘道那位不在,可心底清楚这定是为打消她们心底惊怵才说的。她对着远处一拱手,“大人若有事和姑娘商谈,尽管说便是。”

华夙看她对着窗边拱手,不由得翘起嘴角,“机灵是机灵,可惜看错了地方。”

容离坐在木凳上,轻轻笑了一声,“她应当没什么要和我商议的。”

“怕是你不想听。”华夙冷着脸。

容离哪敢,向来是这鬼说一句她听一句,哪有什么不想听的道理。

空青两眼一闭,作势要睡,睡着了也就听不见了,总不能碍了姑娘和那位大人的事。

华夙指尖一动,一缕鬼气从指腹钻了出来,往空青那边逸了过去。

袅袅鬼气钻入空青眉心,她头一歪,当真睡着了。

华夙这才道:“看来那老东西在小青皮那知道了不少事,否则也不会万里迢迢来找你。”

容离正是这么想的,“可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知道洞衡君在哪里,且我娘离世多年,我还能将她余下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半魂找出来不成?”

华夙抱臂,散乱的发垂在肩头,“听闻赤血红龙喜用身上鳞片当作印记,若她有心,指不定会在你这凡间的失恃女身上种下一片鳞。”

容离愣了一阵,“她……那半魂会回来找我?”

“这谁知晓。”华夙一说起那赤血红龙便满心不悦。

容离既想见丹璇,却又不想她找过来,找过来势必要撞见华夙,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伤着谁都不好。她抿了一下唇,眼睫颤巍巍抬起,“可我怎知身上有没有那个印记。”

华夙朝她看了过去,明明那目光疏远闲淡,容离却觉耳根有些热。

容离僵着身,坐着一动不动,未等华夙收敛目光,她实在忍不住,缓缓吞咽了一下,“如何,看出来了么?”

华夙摇头,“我光看也看不出什么来,还得你自己摸寻。”

容离若还听不明白,便是脑袋里进了昨夜下的雨。她当即抬手捏住了衣襟,目光摇摆不定,她活了近二十载,对自己身上哪儿长了什么,清楚得不得了,更别提是一片鳞了。

鳞片那样的东西,若是长在身上,想想还有些难受。

容离心道,总不该是长在她背上了,不然,还有哪儿是她瞧不见的。

片刻,小二扛着木桶敲门而进,身后还跟着端菜的,待将东西放好,三人一并退了出去。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连米饭都是盛得满满的。碗筷只有两副,想来小芙和白柳那份已经端到隔壁去了。

容离腹中空空,现下却一点也不想吃,只想看看背上是不是当真长了鱼鳞。她朝华夙看了一眼,轻手轻脚把屏风拉开,随后躲在了屏风后解了腰带。

华夙垂目不抬,往常俱是用鬼气来梳理发辫,今儿却亲自上了手,十根细白的手指在乌黑的发中穿过,犹似发梳。

屋里燃了火炭,可仍是冷。

容离将狐裘解了,又脱去了上裳,踩着脚凳坐进了木桶里。她反手往背上摸,可压根摸不到什么鱼鳞,总不该……长进肉里去了。

手抬了半天,臂膀酸得不成,挽起的头发散开了些许,发梢曳在了水面上,湿成了细细一绺。

华夙一声不吭地坐着,把发辫挽了起来,盘在了脑后,那些银饰凌乱地混在其中。银黑两色的发格外显眼,好似在冰雪中洒上了墨汁。

容离手指一抽,不得不靠在桶壁上歇了一阵,回头道:“你能替我瞧瞧么。”

华夙没应声,只是淡淡的朝屏风斜去了一眼。

屏风上映着的人影模糊不清,隐约能瞧出个轮廓。

容离又道:“就替我看一眼。”

她话一顿,声音幽微,轻得跟自言自语一样,“被看亏是我,又不是你。”

“看一眼还能把你看亏了?”华夙站起身,朝屏风后走去,一边道:“你背过身去。”

容离当即转过身,双手虚虚撘在桶沿,后脑勺正对着屏风。

她纤秀的腰没入水中,水近乎要抵至肩头,可单薄清瘦的腰背却清晰可见,哪是这水遮得住的。

华夙走了过去,手往桶沿上一撘,皱眉道:“未必会有,丹璇是不可能在你身上留下什么鳞的,她转生后便成了凡人,要留也只能是另外那半魂所留。”

容离微微侧头,眸光清凌凌的,“我觉得有。”

华夙吝啬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后颈上,“那你觉得那片鳞会在哪。”

“我不知,你看看我背上有没有。”容离往桶沿上一伏,手臂交叠着撑在了上边,催促道:“快看看。”

华夙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真不懂避嫌,平日里心思还挺细,现下倒不讲究了。

容离问道:“如何,看见了么。”

华夙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丹红的唇微微抿着,抵向她后颈的手指往掌心一收,“没有。”

容离踟蹰道:“我觉得它定是长到肉里去了,否则怎会找不着。”

华夙轻嗤了一声,“你还想叫我把你的皮剥出来看看?”

墙角站着的剥皮鬼望向了屏风,明艳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容离欲要转身,这才刚侧了一身,肩便被一只薄凉的手给按住了。

华夙嫌厌道:“替你看看就是,伏好了。”

容离轻轻应了一声,下颌往手臂上一撘,水下那截腰微微塌着。

华夙挽起了黑袍和底下的袖子,掌心隔空悬着,自容离后颈缓缓下落。

一股寒意沿着容离的后颈慢腾腾往下落,忽地顿住了。

容离眼一眨,若有所思。这木桶不浅,以前在容府时,小芙给她搓背只搓得到上边,再往下便够不着了。她轻声道:“若不出我所料,那鳞片定是在腰上。”

说完,她作势要起身,撑在桶沿上的手还未打直,肩头蓦地一沉,被华夙按了回去。

华夙冷着声鄙夷:“出来也不怕冷着,你这身筋骨是铁打的?莫不是想我耗上鬼气替你烘个暖。”

容离随之开口:“那你进里边来。”

站在她身后的鬼许久未吭声,沉默着。

容离轻声:“不帮便算。”

过了好一阵,水花声响至耳畔,身侧涟漪在这木桶里一圈圈荡着。容离垂下眼,攀在桶沿上的手紧了紧,慢腾腾往前坐了点儿,并非要避开,只是……腾个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