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那日天光明媚,我又是刚成鬼,若是在艳阳下久站,莫说复仇了,连投生都难!”朱氏十指抠地,指甲倏然间长了几寸。

“所以二娘便在府里没有出去?想着等修为长了些许后,再去破开封棺的符咒,把那孩儿救出来?”容离斟酌了一阵,满身道。

朱氏应声,“不错,我便是如此想的,哪料当天夜里,我身上如套枷锁,好似被一个钩爪给抓住了,竟寸步不能前行,那突如其来的力道还将我往后拖,硬生生将我拖回了竹院。”

“自那日之后,你便出不得竹院了。”容离一语道破。

朱氏哽咽:“正是如此,我不光见不到那刚成形的孩儿,自己也寸步不能行。”

容离扶着桌沿站起了身,她蹲得太久,起身时眼前险些一黑,头又昏又沉,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弱声道:“看来他们便是在那时候悄悄启棺,盗去了二娘的趾骨和棺中孩儿。”

朱氏一怔,“你说什么?”

容离这才慢声道:“蒙芫床下放着个木箱,箱里藏着一具婴儿尸,那婴尸许就是……当年从棺椁里盗出来的。”

朱氏瞪直了眼,“为、为何?”

“此术叫作缚婴灵。”容离将上回华夙告诉她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氏身形一晃,目眦欲裂。

容离轻声道:“蒙芫腹中的孩儿还是二娘你的,无须担忧。”

“如今禁制已去,我修为也长了些许,势必要同蒙芫好好算算这笔账。”朱氏咬牙切齿。

容离轻喘着气,回过神后缓缓坐下,“开棺之事自有别人代劳,不必费神。”

朱氏已被怒意给冲昏了头脑,一时想不明白。

容离又道:“那放了你半截趾骨的瓷罐被放到了厅堂,等容长亭知晓此事,定是要开棺验尸的,哪还需你亲自动手。”

“你倒是……”朱氏神情恍惚,“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哪里是算计,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容离摇头轻笑,扬起的嘴角只勾起了点儿,又慢腾腾按了下去,“如今蒙腹痛难忍,怕是也要经小产之痛。”

朱氏顿时如同惊弓之鸟,“那、那她腹中……”

容离朝华夙看去一眼,她讲得口干舌燥,这鬼却不动声色地坐着,好生自在。

华夙察觉到她这目光,索性开口:“她腹中孩儿,不管生不生得出,俱是死婴。”

朱氏气息一滞。

华夙不情不愿道:“它大抵还是认得你的。”

朱氏这才缓和了神色。

“你想去看看蒙芫么?她便在主屋,其余事等开棺后再说。”容离思索着开口。

朱氏蓦地腾身而起,穿过墙朝主屋去了。

屋里顿时少了只鬼,悄然静下。

容离把画祟放在了桌上,松手时掌心汗涔涔的,她长吁了一口气,侧头看向华夙。

华夙敛了双目,闲来无事地轻叩着桌子,也不知心里想着的是什么曲子。

“你说,二娘先前为何觉察不到蒙芫腹中的是她的孩儿?”容离轻声问。

华夙双目一睁,“自然不能。”

“为何?”容离讶异地挑高了眉。

“婴鬼在活人腹中,受阳气所掩,分毫鬼气不会外露。”华夙淡声道。

容离微微颔首,如今是越来越能听得清这些鬼话了。

站在屋外的空青急急叩门,问道:“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怎一直在拍桌?”

容离眨了眨眼,朝华夙覆在桌案的手看去,拍桌的不是她,是这只鬼,没想到空青竟听到了声响。她讷讷道:“无事,不过是只小虫,不必进来。”

空青这才噤声,没再接着问。

华夙手掌一翻,百无聊赖地捏起自己脂白的掌心,装作方才拍桌的鬼不是她。

那从竹院里搬出去的瓷罐被放在了厅堂里,老管家放好了瓷罐后,命上几个下人好好看管此罐,随后便火烧火燎的找老爷去了。

容长亭闭门不出,就连婢女也不许近身,除却先前求见的小芙外,旁的人竟都只能在门外说话。

老管家步至门前,朝守门的两个婢女投去疑惑的目光,那两个婢女纷纷摇头,俱是不明缘由。

“老爷,那做法的道士走了。”老管家压低了声音。

容长亭哑声回答:“法事做完了?”

“做完了,那道士……”老管家话音一顿,斟酌着开口:“从竹院主屋的门下挖出了一样东西,还需老爷亲自看看。”

容长亭闷声道:“什么东西?”

老管家左右为难,又朝身侧两位婢女看去,那二人会意,立即退远了。

容长亭有气无力道:“何物这么神神秘秘的,竹院里能埋什么东西?”

老管家贴在了门上,心跳如雷地说:“是一截骨头。”

“何物?”容长亭问。

老管家心里急,口干舌燥的,用力吞咽了一下,又道:“那道士说,有鬼怪被困在竹院,故而去竹院也做了法事,还从主屋门前挖出了一个瓷罐,罐中有一枚红符,还有一截……”

他稍作停顿,倒吸了一口气,“一截似乎是人的脚趾骨头。”

屋里窸窸窣窣一阵响,门陡然打开。

容长亭面色沉沉地站在门槛里,“是……死人的骨头?”

“不错。”老管家压着声音,“那道士把红符和趾骨相连的红绳剪了,说如此一来,那鬼魂就不会被困,也不会再在府中作乱,这骨头不会是……”

容长亭的身蓦地一晃,差点倒了下去。

老管家忙不迭伸手去扶,怵怵道:“老爷,那瓷罐也不知埋了多久了,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二夫人的……若当真是,这必定是府中人所为啊。”

他一顿,思及先前的事,怵怵然,“那道士做法时,竹院主屋的门忽然敞开,那门一向关得牢牢的,我看是……当真闹鬼了,兴许当真是二夫人亡魂不散。”

“去……开棺验尸!”容长亭扶着老管家的肩,哑声道。

老管家颔首,“那我便命人前去。”

容长亭摇头,“我亲自去。”

老管家看他面色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连忙道:“老爷可是病了,要唤府医来吗。”

“府医不是在三房那儿守着?”容长亭原就惨白着一张脸,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变得更难看了,低声说:“大姑娘……可还在兰院?”

老管家如实道:“大姑娘方才和我们一道去了竹院,在观完法事后便回兰院歇息了。”

“她……”容长亭欲言又止,“可有说什么,面色如何?”

老管家摇头,“大姑娘同平日里一样。”

容长亭抬手扶额,摆摆手说:“去,先看看那瓷罐。”

瓷罐尚还在厅堂里摆着,这坛子上全是泥,没人敢去擦拭。

几个下人站在瓷罐边上面面相觑,无人敢低声细语,谁也不敢嚼主子们的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