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3页)

“在竹院时又有过什么好事?”容离轻叹,“你去屋外守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可是……”小芙犹豫。

“若是有事,我定会叫你。”容离又道。

小芙只好又出了门,在门外往柴房那边打量,过了一阵才觉得不太对头,寻常人若是害怕,恨不得找个人陪着自己,怎她家大姑娘不大一样?

屋里那刚化鬼的婢女动弹不得,周身好似遭了一股无形之力的压迫,像是有个巨网笼在她的天灵盖上,还将她周身气力给汲去了,心底冷不丁涌上按捺不住的畏怯。

她动了动唇,连话都说不出口,喉咙好像被扼紧了,那窒息之感又兜头落下。

华夙看也不看她,却暗暗释出威压,将她震慑。

容离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抬手一把揽住了桌上那只小黑猫。猫儿一头拱进她的怀里,尾巴朝着华夙,细细弱弱地哼出声。

她抚着猫,将它炸起的毛给摁了下去,“你知道是谁害了你么。”

勒在玉琢喉头的力道一松,虽说悬在头上的威压未散,但她勉强能开口说话了,她哑声咳着,怵怵道:“你为何能看见我,你当真被鬼……缠身了?”

“缠”这一字相当微妙,华夙不爱听。

华夙原本是侧着身的,闻言朝玉琢转了过去,蒙面的黑绸未解,只一双狭长凌厉的眼露着。她眼中神情淡淡,有着睥睨苍生的冷漠,很是孤高。

玉琢瞳仁骤缩,她成鬼后便是飘着的,双脚及不了地,此鬼却结结实实碰到了地,除了这黑袍,模样与常人无异,像人却又不像人,似鬼又不知究竟是不是鬼。

华夙坐了下来,丝毫未将她放在眼里。

玉琢朝屋里扫了一眼,才发觉墙角还站了个古怪的东西,那玩意周身素白,骨架好似斜的,面上五官歪扭古怪,跟纸扎一样。她正要收回眸光的时候,恍觉那“纸扎”的眼转了一下。

“那是剥皮鬼。”容离轻声道,“我为何看得见你?自然是因为我被你害得跌下水,本该一命呜呼,幸而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半步阴阳,已是半人半鬼。”

玉琢连忙伏身叩头,“是三夫人要害你,她、她……”

“她要挟你?”容离低头看她。

玉琢没说话,还在叩头。

“她收买了你。”容离改口又道。

华夙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丫头逗鬼,觉得她越发像只狐狸了,将狐假虎威演绎得有声有色。

玉琢磕头道:“我对不住大姑娘,我对不住大姑娘,奴婢家中有病重的老父,奴婢请不起大夫,三夫人便给了奴婢一些好处,奴婢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你觉得三娘是你的恩人,故而三娘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容离眼里哪有怒火,双目澄净得恰似一汪水,她轻笑道:“你可知你此般模样像什么吗。”

玉琢没吭声。

“狗仗人势。”容离轻飘飘说着,一字一顿的,话音拉得老长。

华夙掩在黑绸下的唇角蓦地一扬,屈起食指在桌上叩了叩,心道好一个狗仗人势,与狐假虎威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奴婢瞎了眼,跟错了主子,哪知我明明已做到这份上,她竟还派人将我吊到了横梁上,一人推开屋瓦下的窗□□跑了,还有一人出门后重新落锁,让我扮作自缢。”玉琢哭了出来,抬手抹脸时才发觉自己流的竟是血泪。

容离若有所思,又问:“你先前跟在蒙芫身边有多久了。”

玉琢愣了一瞬,掰着手指道:“回姑娘,有五个年头了。”她如今即便是成了鬼,还是会审时度势的,一看便知大姑娘和那黑袍鬼物关系绝非一般,此鬼得罪不得,她自然也不敢顶撞大姑娘。

她都已经被人害成了鬼魂,总不能最后还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容离问:“你可知二夫人是怎么走的?”

“不知。”玉琢话音一顿,怕她不信,又道:“不敢对姑娘有半分欺瞒!”

容离皱起眉,“蒙芫同府里管账的有何关系?”

玉琢垂着眼,她不知管账先生被押到了官府一事,愣了一阵,如实道:“只知三夫人私下见过那先生几回。”

容离摸着猫,眼波如水,只一瞟便令人心起秋波,“那你可知道那年三夫人为容府求卦,卦象道容府需举家祭奠大夫人一事?”

“知道。”玉琢的额头仍贴在地上。

“她去的是哪一座寺庙?”容离缓缓倾身,朝她逼近。

玉琢忙不迭开口:“是化乌山上的秋寿庙!”

“秋寿庙?”容离未去过此庙,却依稀听闻化乌山下的江常常犯涝,一犯涝,桥便会被淹,没个十天半月的,洪涝不会退去,故而山上的寺庙香火并不旺盛,上山的人极少。

“你还知道什么?”容离问。

“她常去秋寿庙,除此之外,别的都不知道了。”玉琢低声道,“可惜我近不得蒙芫的身,否则定、定取了她性命!”

容离摇头:“无妨,她上一次是何时去的秋寿庙?”

“蒙芫每回出府,身侧只跟了那个贴身丫头,奴婢并不知晓。”玉琢道。

“看来那贴身丫头,知道的多得去了。”容离直起了腰,说得嗓子有些哑了,轻咳了起来。

华夙抬起手,细白的五指从黑袍下探了出来,食指一勾,桌上的瓷壶和杯子兀自动了起来,好似有一双手在扶着,那瓷壶凌空而起,壶口一倾,往杯中倒出了水。

玉琢听见水声,暗暗抬头,只一眼便吓得魂都颤了。

容离眨了一下眼,她与这华夙认识了有好几日,可她还从未见过华夙如此浪费鬼力的样子。

水徐徐淌出,未等杯中水漫出,便正了壶身,落回了桌上。

“喝水。”华夙淡声道。

容离一只手按着猫,抬起另一只手去举杯,将杯沿抵在唇上时,一双眼悄悄打量起华夙。

华夙蓦地站起身,立在了玉琢面前,近到令玉琢能觉察到她身上的寒意。

玉琢缓缓抬起头,怕得周身发抖,“大人,我知道的都已说出来了。”

华夙眼神寡淡,黑袍一抖,一条漆黑的长链叮一声及地。

那锁链比女子手臂粗,黑沉沉的,上边似有什么陈旧的刻痕,但叫人看不清。

玉琢闻声低头,虽不知这是何物,可心跳如雷。

华夙不紧不慢地挽起了黑袍,掩在底下的衣袂顿时露出了一角,她的手恰好握住了此索一端,那五指纤细如葱,握在长索上时,骨节和青筋略显分明,瘦而有力。

锁链被甩动,铿一声撼地而起,另一端恰若灵蛇,朝玉琢困缚而去。

玉琢被捆了个严严实实,连挣扎都挣不得,那不知何处来的气劲压在她的头顶,令她动弹不得,这……

便是大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