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毫无区别(第2/2页)

张求仁却是不乐意的阴测测打断二人傻笑。

“少庭——或者该称呼您知行先生?”

“亦或是进来风头正盛的千风明月先生?”

许少庭默默看着沈灵均:“你怎么把千风明月这个笔名也告诉老师了?”

沈灵均:“这实在是冤枉了……张老师问话不好好问,他说‘你知道少庭就是时下正被热议的那位作者吗’。”

“我想当然回道:您知道《大道仙途》是少庭写的了?”

沈灵均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谁知道张老师指的是《春风的故事》,明明现在正被热议的小说不是《大道仙途》吗?”

许少庭猛地看向张求仁:这岂不是两个马甲都掉了?

张求仁见他这惊奇尴尬模样,这才满意的哼一声。

许少庭却诡异的想:张老师的表情看着有点……傲娇。

“我说,你那时候是不是心里就在偷偷笑话我啊?”张求仁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酸唧唧的瞥一眼面前的少年。

少庭诚恳答道:“没有。”

他一脸庄重:“我开心害羞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您。”

“真的?”张求仁不信任的问道。

“真的。”许少庭脑子转的飞快,把来时路上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您觉得我是那种嘲笑别人的人吗?如果我是那样的人,又怎么能写出《春风》这样的故事?”

他为了打消张求仁的念头,已然是不要脸面的自夸起来了……

张求仁不说话,只是很沉默意味的看着他。

许少庭叹口气,他表情愈加郑重的开口:“张老师,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您,实在是这件事情我也觉得非常尴尬,所以才没有告诉您我就是知行。”

又看了这少年好一会儿,沈灵均都有些受不了了,正要说:您有完没完啦?

二人就见张求仁摆摆手,一脸释然的勉强回道:“原谅你就是了,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沈灵均便道:“您不小心眼……的吗?”

张求仁瞪一眼沈灵均,再望向许少庭,他道:“下次上课,我拿着《新月》刊登《春风》的那期,你给我写句祝福的话,附带知行的名字。”

少庭猛地听到这么个操作,很诚实的答道:“这是做什么?”

沈灵均道:“找你要签名呢。”

张求仁再也忍不住,扭过头对着沈灵均肩膀锤了一拳头,不客气的骂道:“灵均啊,就你长嘴了?你咋这么会说话哩!”

少庭在一旁的看得发笑,沈灵均被锤了反而侧过脸对他眨眨眼,张求仁锤完他便也笑了,且得意洋洋的说道:“知行是我的学生。”

说罢,就很是自得的掐着腰,刚笑了声,身后落地窗的垂地窗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拉开。

穿着长裙、一头棕金色长卷发绾在脑后,只留两缕垂在脸颊旁的白人女士冷声用中文说道:“还请安静。”

许少庭便见张求仁老师,如同个被掐着喉咙的鸭子,“嘎——”的一声闭上了嘴。

且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再也老实不过的轻声喊道:“玛丽女士,知行先生来了,叶校长说要见他。”

“我知道。”这位白人女士声音异常的冷漠。

同时她缓步下了台阶,虽是个女人,但绝无法用娇小、柔婉亦或高挑纤细来形容。

她那双灰蓝色眼睛从张求仁、沈灵均身上扫过,便落在了在场唯一的陌生少年身上。

当她走到少年身前,许少庭不仅因这位白人中年女士不输于白人男性的宽大骨架、身高感到压力,也因那自上而下带着刻薄冷意的灰蓝色眼珠子的注视,险些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所幸记着不能认输,这一步退了就好像也等于丢了华夏人的脸。

许少庭默默更加挺直了背,他也学着张求仁的话,礼貌开口:“玛丽女士,您好。”

这白人女士看着他,语气和她灰蓝色的眼睛一般的冷:“你就是知行?”

许少庭点头,玛丽女士冷漠说道:“进去吧,但脚步轻一些,说话时也要轻声细语,不要急躁。”

得到这话,也是不知道该和这位不友善到几乎有了敌意的白人女士说什么,少庭只点点头,便掠过玛丽女士,待他走到台阶,抬脚已经上了一层,忽然这位白人女士又喊住他。

“我看了你写的小说。”那白人女士说。

少庭站在台阶上转过身子,露出个笑:“那是……我的荣幸。”

毕竟这可是位女侯爵。

“我还看了那些对这篇小说的评价,和安其拉为反驳这些评价的长评。”

许少庭看着玛丽女士:“我非常感谢叶校长为我写的点评,我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

“七十年前美国人用黑船打开了日本,七十年后,日本这样的一个岛国成为了世界列强国家之一。”玛丽女士不耐烦的打断许少庭的话,“同样的事情,在华夏古老的帝王在位时便发生,于是结束了华夏千百年来的帝王制度。”

“有人说,这古老的东方将会再出现个如日本一样的列强国家。但事实只是皇帝消失在了历史里,你们学着我们白人建立政府,学习我们的制度和知识,但然后呢?这个国家有变得更好吗?”

“你写的小说里,那些女人们遭遇的事情如今不正还在这片无信仰的土地上发生着吗?”玛丽女士讥诮一笑,“1912年,你们的最后一个皇帝退位了,我们已做好了迎接新的强国诞生,想象着一个庞然大物、一个令人不能小觑的新生帝国诞生。”

“可现在你们的政府和早就灭亡的清朝又有什么区别?二十年前,英国法国、日本美国、意大利德国……谁都可以从这里拿走白银、瓷器、绸缎,美国人的铁轨下更是铺着数以万计的华工尸体。二十年后的今天,与二十年前昨天毫无区别。”

玛丽女士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样的一个国家真的有救吗?值得我唯一的孩子甚至为此付出生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