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闹芝加(第3/3页)

他肩头肌肉轻轻松松扭动了一下。

中尉马上摔倒在人行道上,随着一声砰然巨响,玻璃盔摔得粉碎。中尉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艾伐丹则露出凶狠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手,作势拍掉手上的灰尘。“这里还有哪个杂种,以为他可以请我吃巴掌?”

不料一名中士已经举起神经鞭,并在下一刻按下开关。一道暗紫色光芒疾射而出,如火舌一般卷向高大的考古学家。

艾伐丹感到一阵无法忍受的痛苦,体内每条肌肉都僵住了。他慢慢跪倒在地,然后全身麻痹,眼前一片漆黑。

艾伐丹渐渐恢复神志的时候,首先意识到额头传来一阵冰凉,令他感觉舒服极了。他试图张开眼睛,却发现眼睑动弹不得,像是挂在生锈的铰链上。他只好继续闭着眼,以慢到不能再慢的动作(肌肉的每一分运动,都带给全身针扎般的痛楚),将一只手臂举到面前。

一块又软又湿的毛巾,拿在一只小手中……

他勉力睁开一只眼睛,眼前是雾茫茫的一片。

“宝拉。”他说。

立刻传来一阵惊喜的叫声。“是的,你感觉如何?”

“好像已经死了,”他以低哑的声音说,“可惜痛苦没有消失……发生了什么事?”

“军车把我们带到基地来了。有个上校来过这里,他们搜了你的身——我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做,可是——哦,艾伐丹先生,你实在不该攻击那个中尉,我想你折断了他的手臂。”

艾伐丹脸上挤出一抹无力的笑容。“太好了!我希望折断的是他的脊骨。”

“但反抗一名帝国军官,那可是死罪一条。”她悄声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真的吗?我们等着瞧吧。”

“嘘,他们又回来了。”

艾伐丹闭上眼睛,全身肌肉再度放松。宝拉的叫声听来不真切,好像与他的耳朵距离很远。后来,当他感到在接受皮下注射时,根本无法牵动任何一丝肌肉。

不久,他全身的血管与神经觉得舒畅异常,所有的痛苦随即消失无踪。他的手臂肌肉不再打结,原本像一张硬弓的脊背,现在也渐渐恢复正常。他迅速掀动眼睑,接着用手肘使劲一撑,整个人便坐了起来。

那名上校正在若有所思地端详他,宝拉看来虽然忧心忡忡,却又显出几分喜色。

那上校说:“嗯,艾伐丹博士,今天傍晚,城里似乎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意外。”

艾伐丹“博士”。宝拉这才注意到,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甚至不知道他的职业……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的惊讶感觉。

艾伐丹冷淡地笑了几声。“你说那是不愉快,我认为这个形容词还不够分量。”

“一名正在执行任务的帝国军官,被你折断了一只手臂。”

“那名军官率先攻击我,他的任务绝不包括需要粗鄙地羞辱我,言语上和肢体上的双重羞辱。他既然那样做,就不配被视为一名军官和一位绅士。身为帝国的自由公民,我完全有权对这种蛮横待遇表示愤慨,更别提那是不合法的。”

上校干咳一声,似乎不知如何回答。宝拉则张大眼睛,以无法置信的眼神望着他们两人。

最后,上校终于柔声道:“好啦,我不必说我感到多么遗憾了。显然双方的痛苦和屈辱已经扯平,也许最好还是把这件事忘掉吧。”

“忘掉?我可不这么想。我是行政官的座上客,他也许会有兴趣听听,他的驻军究竟用什么方式维持地球的秩序。”

“听我说,艾伐丹博士,如果我向你保证,你会获得公开的道歉……”

“去他妈的。你打算怎样处置谢克特小姐?”

“你有什么建议?”

“你立刻释放她,归还她的证件,并且表达你的歉意——就是现在。”

上校涨红了脸,然后很勉强地说:“当然,”他转向宝拉,“希望这位年轻女士,能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

他们终于走出黑暗的基地围墙。搭乘计程飞车回到市区,只花了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现在,他们站在空旷、漆黑的研究所门口,时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宝拉说:“我想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物,我真是糊涂,竟然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从来没想到,外人会如此敬重一个地球人。”

艾伐丹虽然感到万般不愿,却不得不主动拆穿这个假象。“我不是地球人,宝拉,我是来自天狼星区的考古学者。”

她迅速转过头来瞪着他,在月光下,她的脸色分外苍白。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差不多可以从一慢慢数到十,她才终于打破沉默。“那么,你胆敢和那些军人作对,是因为你根本不会有危险,你自己也很明白。而我还以为——我早就该想到。”

她的语调变作充满愤慨的讽刺。“我谦卑地请求您的宽恕,阁下。如果今天任何时候,由于我的无知,竟然对您表现出任何不敬的亲昵……”

“宝拉,”他气愤地叫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地球人又怎么样?在你心目中,现在的我和五分钟以前又有什么不同?”

“您可以早点告诉我,阁下。”

“我可没有叫你称呼我阁下,别像他们其他人一样,好不好?”

“像其他什么人一样,阁下?其他那些住在地球上的恶心动物?……我欠您一百信用点。”

“忘掉吧。”艾伐丹以厌恶的口气说。

“我无法遵命。假如您将地址给我,明天我就会寄给您这个数额的汇票。”

艾伐丹突然火冒三丈。“你欠我的远不止一百点。”

宝拉咬住下唇,又以低沉的声调说:“我欠您的实在太多,阁下,但我能偿还的只有这一部分。请问您的地址?”

“国宾馆。”他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便消失在黑夜中。

宝拉发觉自己再度泪流满面!

谢克特在他的办公室门口遇到了宝拉。

“他回来了,”他说,“一个瘦小的男子带他回来的。”

“很好!”她现在连说话都有困难。

“他跟我要两百信用点,我付给他了。”

“应该只要一百点,不过算了吧。”

她与她的父亲擦肩而过时,他心虚地说:“我担心极了。附近发生的那场骚动——我根本不敢问;我有可能为你带来危险。”

“没关系,什么事也没发生……今晚让我睡在这里吧,父亲。”

然而,她虽然精疲力尽,却久久无法成眠,因为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她遇到了一名男子,而他是个外人。

可是她有他的地址,她有他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