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会师芝加(第3/4页)

艾伐丹望着她,露出讶异的神色。“什么?绿色和白色?……哦,我不敢相信……我问你,你说的这个人,他说话是不是有困难?”

“是的,是的,哦,没错。这么说,你见过他喽?”

“不到五分钟前,他还在那里面跟两个人一起吃东西……他们来了……喂,你们两位。”他向他们招了招手。

葛兰兹最先走过来。“要车吗,先生?”

“不是,但你如果告诉这位小姐,那个跟你们一起吃饭的人到哪儿去了,就值得我付你一趟车钱。”

葛兰兹顿了一下,现出懊丧的表情。“唉,我愿意帮助你们,但刚才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他。”

艾伐丹转向那名少女。“听好,小姐。他不可能朝你来的方向走去,否则你应该会发现他,而他也不可能走得太远。我们向北方走几步吧,如果再看到他,我能认得出来。”

他纯粹基于一时冲动,才会如此自告奋勇,而在一般情况下,艾伐丹并不是个冲动的人。现在,他发觉自己正对着她微笑。

葛兰兹突然打岔道:“他做了什么,小姐?他没有触犯什么俗例吧?”

“没有,没有,”她急忙答道,“他只不过有点小病,如此而已。”

两人离去后,麦斯特望着他们的背影说:“有点小病?”他将鸭舌帽向上一推,捏了捏下巴,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你吃这一套吗,葛兰兹?有点小病。”

说完,他瞟了同伴一眼。

“你是怎么了?”葛兰兹不安地问道。

“看来我也要有点小病了。那家伙一定是从医院跑出来的,那个则是出来找他的护士,而她担心得像什么似的。如果他只不过有点小病,她又何必担心呢?他几乎不能说话,也几乎听不懂别人的话。你也注意到了,对不对?”

葛兰兹的双眼突然射出惊恐的目光。“该不会是热病吧?”

“我想到的当然就是‘放射热’,而且他病得不轻。他曾经和我们距离不到一英尺,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瘦小的男子忽然来到他们身边,他的目光凌厉且炯炯有神,说话的声音则近似鸟鸣,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回事,两位先生?谁得了放射热?”

两人以厌恶的眼光望着他。“你是什么人?”

“呵,”瘦小男子答道,“你想要知道,是不是?老实跟你们说,我是兄弟团契的差使。”他将翻领向外翻了一下,露出一个亮晶晶的小徽章。“现在,奉古人教团之名,所谓的放射热是怎么回事?”

麦斯特以惊恐阴沉的语调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个护士在找一个病人,我疑心会不会是放射热。这样做并没有违反俗例吧?”

“呵!你想告诉我什么是俗例,是吗?你最好专心管你自己的事,俗例的问题交给我来操心。”

瘦小男子搓了搓手,迅速向四面八方观望一番,匆匆朝北方走去。

“他在那里!”宝拉得意忘形地抓住同伴的手肘。这个变化实在太快、太容易、太意外了。从全然绝望的一片空虚中,他突然间凝聚成形,出现在一家自助百货商店正门口,距那家自助餐馆还不到三条街。

“我看到他了,”艾伐丹悄声道,“你待在这里,让我去跟着他。万一他看到你,一下子冲进人群中,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们像噩梦中的魔鬼一样紧追不舍。商店中的人潮好像流沙,可以慢慢地(或迅速地)将猎物吞噬,藏在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又会不期然地再吐出来,还会筑起牢不可破的障壁。大群人潮集结在一起,本身或许就拥有一个恶毒的意识。

此时,艾伐丹小心翼翼地绕过柜台,将史瓦兹当做一条上钩的大鱼。他伸出巨大的手掌,抓住史瓦兹的肩头。

史瓦兹迸出一堆谁也听不懂的话,惊慌失措地拼命想要挣脱。然而,即使比史瓦兹强壮许多倍的人,在艾伐丹的爪下也只能束手就擒。

艾伐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为了不让旁观群众感到好奇,他故意以普通的语调说:“嗨,老兄,几个月不见了,你好吗?”

这个幌子实在很容易被人看穿,他想,因为对方正在叽哩呱啦说个不停,幸好宝拉及时赶到。

“史瓦兹,”她压低声音说,“跟我们回去。”

一时之间,史瓦兹现出不肯服从的强硬态度,但不久便软化了。

他以困倦的口吻说:“我——跟——你们——走。”可是他这句话,却被商店扩音系统突然发出的巨响淹没。

“注意!注意!注意!管理处要求光临本店的所有顾客,很有秩序地由第五街出口离去。各位在经过门口时,需要向警卫出示自己的登记卡。此项疏散行动务必迅速进行。注意!注意!注意!……”

这段广播重复了三遍,最后一次播放的时候,还混杂着许多沙沙的脚步声,因为人群已开始在各个出口排队。许多人七嘴八舌地大吼大叫,以各种方式问着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诸如“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搞的?”

艾伐丹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去排队吧,小姐,反正我们要走了。”

宝拉却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我们不能……”

“为什么?”考古学家皱起眉头。

少女只是不断向后退。她怎能告诉他,说史瓦兹没有登记卡?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在帮自己?她陷入了疑心与绝望的漩涡中。

最后,她以沙哑的声音说:“你最好自己走吧,否则你会惹上麻烦。”

每层楼的人群都从电梯中蜂拥而出,艾伐丹、宝拉与史瓦兹成了人潮中的小孤岛。

艾伐丹事后回顾,发觉自己此刻大可离开那名少女!离她而去!再也见不到她!根本没有任何愧疚!……若是那样,未来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就连伟大的银河帝国也将崩溃,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幸好他并未离开那名少女。现在她脸上布满恐惧与绝望,变得一点也不好看,谁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好看。可是艾伐丹看到她无助的神情时,却不禁感到心乱如麻。

他已经走出一步,现在又走回来。“你准备待在这里吗?”

她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他追问。

“因为,”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纵使她是个不驯的地球女人,现在,她却只是个受惊的小女孩。艾伐丹以较温柔的声音说:“如果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会试图帮助你。”

他没有得到回答。

三人僵持在原处,形成一幅静止画面。史瓦兹早已蹲在地上,感到伤心透顶,根本不想试图听懂两人的对话,也对商店突然疏散一空毫不好奇。除了将头埋在手中,绝望得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宝拉则一直哭泣,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惊恐至极,以前从未想到一个人能害怕到这种程度。艾伐丹搞不清楚状况,只好耐心等待,并笨拙地拍着宝拉的肩膀,想给她一点鼓励,但显然没有效果。而他心中只是想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碰触地球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