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在吗？
王庭地下, 新北辰基地中，众实验员往来不息。
各种奇异器材连接的中心，一座培养舱宛如透明罐头般矗立着, 里面泡着一名浑身赤裸的男人。
他一手抵着玻璃舱壁，眉头微皱，深入咽喉的管子有节奏地冒出气泡。一旁的显示屏上，各类数据唰唰向下刷新。
“怎么样？”叶文聿披着白色的王庭制服外套，不急不缓地走进来。
“叶长官！”女性实验员立正站好, 十分紧张地样子：“各项数值，一、一切正常！”
“放轻松点，我只是过来看看。”
叶文聿说话一如既往的和风煦语, 笑颜温柔，乍一看，丝毫没有身处高位的感觉。
女实验员愣了愣，脸不由自主的一红, 向后退了退。
培养舱恰在此刻终止运行，水位下降后，男人手指痉挛似的动了动, 而后自己把喉咙里的管子发力扯了出来。
“咳咳咳——”他撑着舱壁弯下腰, 缓过劲儿以后似乎想站起来, 然而膝盖一弯，再次狠狠砸在舱壁上, 并呕出一大口血来。
“王！”助手们纷纷上前，一部分扶住他的手臂，一部分给他盖上毯子。
叶文聿熟练地拨开人群，将手臂递给男人借力，低头问道：“钟豫, 还行吗？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呼……没事。”钟豫缓过劲儿，终于直起身，把刘海向后撩，扯起嘴角一笑：“围着我干什么，我洗澡你们也要看吗？”
说罢，他吹了个口哨，把毯子随手一围，向实验室外走去。
叶文聿接过报告，小跑两步跟上：“排异反应已经一次比一次弱了。”
“是嘛。”钟豫朝红着脸路过的女实验员挥了挥手，对方脸蛋爆红，自觉面壁。
“情况不错，理论上讲，降到3%以下后就不会感到明显不适了。”叶文聿继续道：“按照现在的恢复速度推算……再过半年吧。”
“现在也没什么。”钟豫懒懒一笑，偏头看向叶文聿：“反应上来了也就吐两口血，不耽误事儿。”
叶文聿无奈地摇摇头。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养着我，又不要我工作，天天就是穿套正装去会议室里坐着摆摆谱儿，一句话都不用说，太轻松了。”钟豫笑。
“那不一样。”叶文聿正色：“你现在是记忆丢失，但你起到的作用却没有减弱。如果不是你……”
“啧、”钟豫打断他，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我要洗澡了，你难不成也要进来看？”
叶文聿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你洗吧。”
“其实你要看也不是不行。”钟豫忽然凑近，越过叶文聿左肩，在他耳边轻轻呵气：“来吗？一起？”
“…………走了。”叶文聿后退几步，拉上门，钟豫熟悉又陌生的躯体消失在视线里。
王庭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一年。
一年前，他想要强行把钟豫留在王庭。
但对方的能力远超他的想象，叶文聿几乎动用了超规格的武力才强行阻止了他。
说是阻止，也差点就失败了。因为钟豫宁可选择自爆也要离开，直接毁了大半个王庭，连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迫使他将计划提前，打乱了本来制定好的扩张节奏。
幸而王庭在改造人项目上领先联盟一大步，在小心翼翼地收集了钟豫散落在废墟上的参与血肉组织后，重铸计划开始了。
半年后，王庭成功将最强改造人“钟豫”复原。
钟豫醒来的那一天，王庭启动了最高的安保级别，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冲突。
但上天这次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复原后的钟豫，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一刻，叶文聿再次看见了“命运”的形状。
他相信，自己和钟豫，一定能带领王庭走向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不是现在。
不是这个性格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颇有几分无忧无虑的钟豫。
“大法官~”身后传来一道女声，绛珠一手叉腰，一手搭上他肩膀：“站这儿干什么？哇……你不会真的要偷窥我们的王洗澡吧？”
“怎么会。”叶文聿笑了笑，与她并肩向前：“我只是想了点事情。”
绛珠在基地放飞自我惯了，从来不穿制服，今天也是一身艳丽的红裙子。
她拉长调子诶了一声：“什么事什么事，龌龊的事吗——”
“绛珠。”叶文聿微笑。
“哼。”绛珠松开手，落后半步：“我是觉得王这样挺好的，开朗活泼，当个吉祥物就好了。过去的记忆什么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
叶文聿耸耸肩：“不然能怎么办呢？我也没做什么啊。”
“谁知道呢……”绛珠撇嘴：“你这人，干出什么变态事都不奇怪。不过我也不讨厌就是了。吃饭去了，白白！”
绛珠说罢，在岔路口脚步一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吉祥物啊。
叶文聿眼神微深，就算他没什么意见，也得本人想当才行。
他想着，乘坐电梯来到更深的地下，进入一间不大的监控室。
灯光亮起的瞬间，数块屏幕上显现出了不同的画面。
其中一幕水汽氤氲，正是基地的浴室监控。隐形的摄像头并不拘泥于角度，更不懂得隐私，将被拍摄人的眼神清清楚楚地映在画面中央。
那绝对跟什么活泼开朗扯不上关系，空洞而麻木。在他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同样传达不出任何信息。
他像个人偶，一动不动地站在热水下面。
濡湿的黑发贴在他脸侧，水流击打在地面的哗哗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是天然的白噪音。
“瞧。”叶文聿被弄得有些瞌睡，自言自语道：“他哪里像个吉祥物？”
说罢，他理了理衣服，离开监控室。散步般回到基地浴室门前。
五分钟后，等到更衣室里传出人声，他忽然把门推开。
“咦？”叶文聿作惊讶状：“还没走啊？”
“吓死我了。”钟豫猛地回头，差点把衬衫扣子拽掉，表情十分不满：“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不是什么大法官吗，你不工作吗？”
“我正好路过，想起来还有个事没通知你。”叶文聿抱歉地笑笑：“明天我们王庭要提拔一位新的‘护卫’，会举办一个小范围的迎新会。人不多，不用拘谨。中午一点，记得在‘花园’集合。”
“谁啊。”钟豫穿好外套，抬手扣袖扣。
“你不认识，明天就见到了。”叶文聿说。
钟豫挑了挑眉，坏笑起来：“男的女的？”
“男的，”叶文聿无奈：“长得应该也不是你的菜……但他对作为王的你无限忠诚，你表现得亲切一点，可以吗？”
“啧，瞎操心。”钟豫理好领口，一手揽着叶文聿走出去，不满道：“就这破事，终端发个消息我不就看到了，还特地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