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青衣(第4/5页)

不过的确啊,“宁昉”不是还没死么,刚刚还抱着“宁戚之”上演了一场父子两人阴阳永隔的大戏呢。

“第三个问题。”白昭乾抱着胳膊,“在死之前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或者你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的灵魂进入到了你爸的尸体里?”

这一次,宁昉的回答出乎了白昭乾的意料。

“不。”宁昉注视着白昭乾,缓缓摇了摇头,双唇颤抖着道:“他不是我爸。”

……

宁家老宅。

铁质的栅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一个男人扶着门框,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

他身形偏属于偏壮实的,但此时似乎脸路都走不动,表情也和失了魂一般,跨过门槛的时候甚至还绊了一下。

“哎哟小少爷。”一旁的园丁赶紧把手里浇花的水管扔了,快步上前扶住了男人。

园丁扶着踉踉跄跄的“宁昉”走进了别墅大门,家里的其他几个帮佣也都围了上来,对视了一眼,都保持着沉默。

他们已经听到消息了,关于宁戚之的事,只不过谁也不敢先开口刺激现在的宁昉,毕竟没人愿意当那个被[木仓]打的出头鸟。

这时宁昉突然站了起来,众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宁昉不仅没有拿他们撒气,反而十分珍重地鞠了一躬。

“李叔、王叔、刘姨……”宁昉一个一个喊了过去,“谢谢你们这些年照顾我,以前的事,我先和各位说一声抱歉。”

说着,他又鞠了一躬。

家丁们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最年长的管家李叔先上前,“小少爷,您这话可就严重了,且不说我们是吃宁家的饭的,而且当年……当年老先生也是十分照顾我们的。”

宁昉没说什么,抽了抽鼻子,低着头。

最心软的刘姨受到情绪感染,转头抹了抹眼睛,王叔等其他几个拍拍她,眼睛也有些红。

“小少爷,那个,林大师和雷大师还在楼上等您。”李管家揣着手,心情也很沉重,“虽然事情……哎,但是小少爷您还是得振作起来,以后的宁家就得靠您了。”

宁昉点了点头,哽咽道:“嗯,我知道。”

目送着宁昉步履蹒跚地上了楼,刘姨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会儿让小少爷看到又该伤心了。”李管家叹了口气,安慰道。

“我能不哭吗!”刘姨接过纸巾擦了把眼泪,“小少爷可是我带大的,老夫人走的早,先生又忙,之前一直不都是我带的,我能不心疼吗!何况一整个公司那么大,小少爷他哪里承担的了!”

宁昉平日里的做派他们是知道的,不让刚刚也不会没人敢劝他,就怕被他拿来撒气。

这样的孩子,说好听了是纨绔子弟,说难听点就是废物。

宁家那么大,暗地里虎视眈眈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今老爷子没了,那帮饿狼还不冲出来分吃肥肉啊。

“那倒不一定。”李管家道,“当年老先生父亲走的时候,老先生也挺能闹的,后来或许是痛定思痛,老先生开始发愤图强,最后不也撑下来了,就看看小少爷有没有这个悟性了。”

刘姨的情绪也发泄了不少,顶着一对通红的眼睛,“话是那么说……”

“诶,不过我听说,老先生的爷爷当年是不是也因为意外才走得早,然后老先生的父亲也受刺激,然后励志的?”一个新来的年轻家丁突然道。

“胡说什么呢。”李管家看了他一眼,“老先生的父亲年轻时我就来了宁家,当时人就已经风度儒雅了,这话可不能胡编乱造。”

王叔也帮腔:“是啊,哪有每一代都遇到这种事儿,未免太巧。”

“我也只是听说……”见宁家两位年龄最大的都这么说,那年轻家丁赶紧闭了嘴。

“行了行了,都忙自己的吧。”李管家摆摆手,众人四下散去。

与此同时,爬着楼梯的宁昉在经过拐角后,脸上的悲恸之色散去,脚步也不再虚浮了。

他快步上了楼,没有回卧室,而是十分习惯性地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到宁戚之的房间门口,推门径直而入。

房间里的两名天师转过头来,看到宁昉出现也并无惊讶,十分恭敬地喊了他一声宁先生。

宁昉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后坐下,看着两人道:“两位大师辛苦了,酬劳我会明天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多谢宁先生。”雷胜应了一句,和一旁的林森对视一眼,而后上前一步。

宁昉端起桌边的紫砂壶倒了一杯茶,桌上只有一只杯子,主人是谁自不必说,可宁昉的动作十分自然,雷胜和林森也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见雷胜欲言又止,宁昉捏着茶杯轻轻抬眼,“雷大师有话要说?”

“是。”雷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将刚刚在酒楼里和白昭乾对垒的事和盘托出。

宁昉一听立刻将茶杯放下了,“什么?!那该怎么办?”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雷胜悄悄擦了一下手心的汗,“我们对魂魄施了锁魂咒,即使别的天师拿到了也只能看到一个光球,问不出什么来……”

宁昉皱眉看着他,这家伙明显底气不足。

“我们会把事情禀告师父,由他老人家做决定的。”林森赶紧上前解释道。

林森和雷胜的师父是一名四级天师,在天师协会里也有一定权力,宁昉听罢点了点头,“行吧,还请两位尽早告诉方大师。”

他轻轻叹了口气,“哎,早知道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应该像之前一般请方大师来施法。”

他这话里带着点瞧不起的意味,雷胜和林森有些不爽,但也无法反驳。

不过请他们的师父……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今晚白昭乾眼底闪烁的阵阵金光。

请他们的师父,真的就能斗赢吗?

雷胜和林森走后,宁昉有些烦躁地放下了茶杯,转身走到卧室的内间。

这儿布置的十分古旧,甚至带着点上个世纪的民国风,凤雀花板拼凑成了电视墙,墙边的翘首条案上放着几盆绿植和书簿,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雕花木质屏风拦住了窗外的阳光,在木地板上落下一片交错织就的剪影。

而床头的墙壁上,则挂了一件青衣百褶,水袖款款的戏服,布料有些陈旧,显然年份已久,但却保存的十分完好。

宁昉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打开了床头柜放着的一台老式留声机,碟片转动发出滋滋的轻响,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婉转婀娜的唱戏声。

他听着这唱戏声,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闭上眼睛逐渐安眠,呼吸平缓。

兰叶摇曳,一阵风穿堂而过,掀起那青衣水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