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4页)

或许这么死实在太莫名其妙了;或许这个世界多了夏如茵,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又或许他放心不下夏如茵——她这般体弱,若是没他找人全力救治,不准便会死在这里。便是侥幸能活下去,他的死也会沉沉压在她心头,让她郁郁而终。

是他带她离开京城,那便要好好将她送回去。他还不能死,他必须尽快解毒,然后带夏如茵回城找大夫。肖乾此时方后悔放松了警惕。这段时间夏如茵身体似乎好了许多,他便忘了她本来有多脆弱,此次出来,竟然没带上赵大夫……

肖乾压住急躁与阵阵眩晕,命令暗卫们将男人押过来。他俯视他:“看清楚,你有没有见过我。”

男人在听到夏如茵那番话时便有所悟,此时盯着肖乾看了片刻,尴尬别过了头。肖乾厉声道:“解药呢?”

男人晃了下肩膀,肖乾便示意暗卫们松手。男人从怀中摸出个小药瓶丢给肖乾,肖乾接过,倒出一颗药丸直接吃下。

男人有些意外:“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肖乾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子:“我已中蛇毒,你为何还要给我下毒?”

男人:“……”

解药起效很快,肖乾有了些力气。他咬咬牙抱着夏如茵起身,男人却制止道:“哎!她昏迷了,你别带着她乱跑!”

肖乾恨声道:“她会昏迷,是拜谁所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活剐了你!”

男人生气:“我可没对她做什么!”

他看了看虚弱的夏如茵,便没什么底气了:“我给她弄醒就是了!”他对上肖乾不信任的目光:“你这是什么眼神?!自古医毒不分家,我也会治人的好吗!”

他直说自己懂医术还好,结果只是医毒不分家。肖乾立在那,心中挣扎。

事关夏如茵,肖乾丝毫不敢大意。可若是带夏如茵回去找大夫,肖乾又怕时间拖得太长。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这男人试一试。肖乾将夏如茵放在石头上扶住,沉声对那男人道:“你若能救她,你伤我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男人回了他一个白眼,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药瓶,拔开瓶塞,将瓶口凑到夏如茵鼻下。肖乾离得近,闻到了一种极淡的清香。便见夏如茵身体微微抽动,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肖乾脸上,呢喃唤了句“九哥”。肖乾心中大石落地,搂住她的手不自觉用力,轻声安抚:“我在,我在。没事,别着急,九哥的蛇毒已经解了。”

夏如茵便松了口气,安心闭了闭眼。然后她再睁眼,看向那男人,半响没有移开视线。男人被她看久了,不好意思拍了拍自己一头一身的尘土:“你看我干吗?”

肖乾听他这语气,便觉心头无名火起。只是这火在他发现夏如茵的小动作时,又熄灭了。那男人只顾不好意思着,根本没发现夏如茵垂在地上的手,摸索着捡起了一块石头……

夏如茵攒了点力气,举起那石头就朝那男人头上砸!男人显然也不料这娇娇软软的美人还会行凶,额头便被砸中,痛得一声低呼!夏如茵只恨自己没力气,这么偷袭成功都没给人砸出血。她还待再补上一下,却没了机会。那男人抓住她手腕:“你打我干吗?!是我救了你!”

夏如茵有气无力,说话却不含糊:“让你放蛇咬我九哥!”

男人恼火去夺她手上的石头,偏头之时,动作忽然顿住。他有些疑惑盯着夏如茵手腕,忽然凑上去用力嗅。那距离之近,鼻子都差点碰到夏如茵腕部的手串。

肖乾脸色便是一沉,抬脚一踹!男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肖乾抱起夏如茵,朝暗卫吩咐:“将他押回去。”

夏如茵昏迷这一下,已是没法走动。暗五找来了马车,夏如茵躺上去。肖乾坐在她对面训斥她,比以往更啰嗦:“你身体不好不能激动,遇事便要克制。是我被蛇咬了,又不是你,你急什么?你会说的话我不会说?你会做的事我不会做?那些暗卫是蠢,但也不至于轮到你一个小姑娘出头。你倒好,我才说一句话,你就把自己急晕了。下次再敢这么冲动……”

夏如茵便睁着眼看他,静静听着。肖乾说完,夏如茵伸手,拉住了肖乾搁在膝盖上的手:“对不住九哥,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这副乖乖的模样,再加上这句我担心你……肖乾自夏如茵晕倒时便绷紧的心弦,此时总算是松下了。他沉默片刻:“是我疏忽,应该带上赵大夫。”

夏如茵摇头:“不怪九哥。”她无意识攥紧了肖乾的手:“那条蛇,本来是该咬我的。”

肖乾不料她注意到了这个,顿了顿,“嗯”了一声。夏如茵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九哥你傻吗?你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我却没多少时间了。你不会算吗,干吗要舍命救我?”

肖乾淡声道:“不是这么算的。”他的神色微僵:“你哭什么?”

夏如茵眼中那迷蒙水汽终于凝成了泪珠。这还是肖乾第一次看到夏如茵哭。她哭的样子其实很美,泪水划过脸颊时,就如晨露滴落花瓣,美得柔和、安宁又脆弱。肖乾却觉得心被揪了下,本能抬手去拭她的泪。他听见夏如茵喃喃道:“就是这么算的。我本就时日无多,你却身体康健未来可期,让我死才是明智选择。”

肖乾动作顿住。他不知道夏如茵是不是想起了曾经她说过的话。彼时初识,他嘲讽夏尚书和夏夫人将她送来了太子府,夏如茵为她爹娘辩驳,说她和妹妹总要舍弃一个。她时日无多,妹妹却身体康健未来可期,舍弃她才是明智选择。

今时非同往日,肖乾已是不忍当面指责她父母,因为他明白有这样的父母,本身就是一种切肤之痛。指尖所触肌肤细腻柔滑,肖乾动作不自觉便放轻了:“其实是这样的。”他语调平常道:“我本就不大想活,而你不大想死,所以救你才是明智选择。”

夏如茵只当他又在哄他,便含着泪笑了。她再次抓住了肖乾的手,闭眼缓缓吸气,努力平复情绪:“哥,不要再为我冒险了……不值得。”

肖乾想说我没有为你冒险,可女子闭着眼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想放开。肖乾便生了错觉,仿佛天地之大,他是她无处着落时抓住的浮木。肖乾默然片刻,低声道:“值不值得,不用你教我。这世间于我,大多都不值得,唯有你是值得的。”

夏如茵身体克制不住轻颤,双手捂脸发出了一声呜咽。她又哭了,而且还哭得更厉害了。肖乾被她哭得心乱,威胁道:“夏如茵,你再敢哭,我便要掐你了!”

夏如茵听言,果然松开了手。她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哽咽道:“你掐吧!随便掐!”她无以为报,只想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往后你想怎么掐就怎么掐,我不躲!你就算掐我,我也最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