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看尽晚秋一片叶(第2/4页)

湖中央的水面塌陷,化作了一片雪白的颜色,接着,这些下沉的湖水又陡然上升,宛若水龙一般,在临近他们的身影处被剑气切开,化作了四道斜冲天际的水柱。

他们几乎同时拔出了剑。

那是对方的剑。

明亮的剑身离开剑鞘,如两泓缥碧的水,澄澈的水光中映着他们晃动而扭曲的影,在拔剑之后的第一个瞬间,先出剑的是赵襄儿,她的起手式很简单,像是那些武术学馆中所教的,最简单的桩,但与之不同的是,同样的桩,她在不到半个眨眼的时间里重复了上百次,于是这简单的一剑几乎没有任何的漏洞,剑带着无法想象的高速划开了半个近乎完美的圆弧。

先前她嫌弃这把剑不够好,但如今她却成了使用这把剑的主人。

宁长久则握着赵襄儿的伞剑,他在拔出剑之后,花费了片刻时间去抵消了赵襄儿蕴含小世界的拳力,而这片刻的时光里,月弧已起,自泼天水幕中当头劈落。

宁长久目光精确地锁住了落下的剑光,那剑光不似剑,更像是厚重的刀,与之相比,宁长久手中的伞剑纤细地像是一根长长的铁针,但这伞剑绝非俗物,宁长久对它有信心,所以想也没想,直接横空而挡。

两者对撞,宁长久脚下所踏的虚空碎裂,赵襄儿的白裙随风张摆,似展翅的海鸟,轻盈的身子拖着巨大的剑光向着宁长久砸了过去。

剑再次坠下,看似柔弱无骨的少女却带着千万均的力量,坠下的风撕开了风声,斩得虚空开裂,剑锋自黑暗的虚空中探出,再次刺向宁长久的眉眼,宁长久持剑对空格挡,骨头中传来的重压传至身下,本就摇摇欲坠的虚空彻底裂开,两柄剑相互抵着向着宁长久的身上压去,赵襄儿墨发飞扬的脸也贴近了过来。

少女秀美的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笑意:“看来这两年多的时间,你也没什么长进啊。”

宁长久此刻被压制着坠向湖中,他每多说一句话,气便会泻一分,但他犹然说道:“我只是不喜欢打女人。”

赵襄儿讥诮道:“那需要我怜香惜玉么?”

宁长久看着她的白裙,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们交换衣裳时的样子,神色不悦。

砰!

宁长久被压到了水面上。

湖水炸开。

宁长久却并未下沉,他的足尖踏着湖水,剑上托着山岳般压下的少女,却偏偏保持了一个怪诞而巧妙的平衡。

赵襄儿神色微变。

转眼之间,周围的湖水上,忽然浮现起了无数高妙道法的虚影,那些道法像是水上建起的腾台楼阁亦或横架的桥梁,相互串联,如战甲上的铁片。这与当初巫主手持古卷于湖面造城如出一辙,但与之不同的是,这是纯粹的道阵。

当初宁长久将修罗之剑从体内拔出之时便想过,那些并非剑招的秘籍若是拔出,可以构成什么。

今日他给出了答案。

这个道阵组成了片刻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里,宁长久可以短暂地掌握规则,成为呼风唤雨的神明。

所以他身影落下之后,湖水的张力奇迹般拖住了他。

局势转眼扭转。

赵襄儿所要面对的敌人不止一个,这里的亭台楼阁,鹊桥飞檐都是她要面对的敌人,这个世界不欢迎她!而她所要面对的,则是这个道阵世界的规则。

宁长久手持细长的伞剑,裹挟着道阵之威,竟硬生生将赵襄儿的剑拂开了,与此同时,他负于身后的左手一勾,挑起了湖中的水,水化为剑,朝着赵襄儿所在的方位纷纷刺去。

赵襄儿看着那一个个如玄甲重骑般压来的道阵法相,她非但没有撤身赞避锋芒,反而双手握剑,向着宁长久扑去。

宁长久此刻构造的是世界。

但好巧不巧,朱雀的权柄便是“世界”,那是凌驾于空间之上更高妙无比的法则。而她又与生俱来地拥有一些。

湖面上,剑光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剑光不似月,更似眉,那是赵襄儿的眉。

宁长久置身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自是凛然不惧,他看着这个风驰电掣而来的少女,手中长剑一抖,于西面八方构筑出阵法般的虚影,在赵襄儿靠近的那刻,虚影破碎,汇聚于中央,宁长久细长的剑附着上剑影,一下子粗了上百倍,而随着他这一剑一同斩去的,还有这小世界般的整个道阵。

这原本是他藏匿了许久的手段,但他实在看不得赵襄儿这般嚣张,想以此直接给她立一个下马威。

整个道阵像是数百头雄师,它们亮出了爪牙,向着围困其中的赵襄儿发出暴怒的咆哮。

身影相交,两人斩出的剑光如纷乱吹舞出的柳絮,剑刃在交锋后的一瞬间,又轻快地碰撞了上百次,如蜻蜓高速振动的翅膀。若这是一柄带血的剑,那只需刹那便可将剑上血水振尽,明亮如新。

剑气自他们中心如暴雪狂风般卷开,整个湖面在这一剑之后焕然如新。

高速的振剑也在某个瞬间停止,两柄剑相撞、对压,两个身影缓缓逼近,他们能看到彼此的瞳孔,接着看到瞳孔中的自己,所有的剑气和力量都像是不停收缩的巨大火团,在收缩至极限后又猛地炸开。

轰!!!

白光中,似有飓风在两人剑间生出,将他们猛地后推。

湖水升上天空,带着细密的雨点砸落。

宁长久凭借残缺的修罗之体硬抗,却还是单膝跪地,以剑扎入水面,用精纯而磅礴的灵力硬生生止住倒滑了几十丈的身影。

而剑气炸开的一瞬,赵襄儿打开了红伞。

万道细剑和数十个道阵同时轰上伞面,同样砸得她握伞的姿势不稳。伞面向后掀去,脱手甩出,遥遥地倒坠在了湖面上,轻舟般浮起。

赵襄儿不停挥舞着剑,如拍打蚊虫般将那些逼仄而来的道阵碎片切碎,狂暴的飓风中,她的身影在空中灵巧地打了个转,然后盈盈地落到了伞柄上。

红伞如舟浮水,伞骨中,纤细的伞柄笔直支起。赵襄儿足尖轻点,平稳地立于伞柄上,风暴的余烬吹着她纤细的发丝,翻飞的白裙似一缕不散的烟。

这一回合他们各藏手段,几乎是纯粹的刀剑之争。

宁长久拄着剑,于湖心缓缓立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有一线血。

落下的湖水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湖边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目睹神仙打架,他们的目光虽不可能捕捉到这对仙人快到无形的影,但那骇人的声势却最为直观,胆小的四处逃窜,大胆的则围着湖边的栏杆,放声地吆喝了起来。

老渔夫滑着船桨不停地逃命,一直到滑入那条河中才停了下来,他扶了扶自己的笠帽,神色复杂:“原来是神仙夫妻啊……只是这脾气太暴躁了些啊,还好赵国有陛下坐镇,要不然又该凡人遭罪了。”